首发:~第115章 115 戏中戏中戏
一小时后, 在心急如焚的多米尼克的等待下,杰西卡或者说伊莎贝拉,终于姗姗来迟。
当看到年轻的伊莎贝拉的身影远远出现在道路尽头时, 多米尼克狠狠松了口气,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多米尼克的错觉,又或是今晚的夜晚太黑,多米尼克突然觉得, 今天的伊莎贝拉有些奇怪。
平心而论, 多米尼克是非常欣赏伊莎贝拉的容貌的。
伊莎贝拉的美丽, 并非是花瓶美人那种雕琢到极致的精致细腻,也不是夜空圆月般的清冷孤高,而像是水中朦胧的华美倒影一般, 带着一种若即若离似真似假的梦幻与神秘感。
对于一些喜欢探究未知的人们,比如说多米尼克,伊莎贝拉就像是美到了他们的心坎上, 而这也令多米尼克心中无数次嘀咕,难怪他们的执行长尤里乌斯会为她神魂颠倒, 甚至在十年前的少年时期就对她一见钟情——
像伊莎贝拉这样的美人,谁会不心动呢?
然而在今晚,当多米尼克看着那张熟悉的颇具神秘感的面容迎面走来时, 却感到了些许古怪,甚至忍不住有些发毛,就好像此刻向他走来的并非是他熟悉的同伴伊莎贝拉, 而是……某种披着伊莎贝拉外皮的怪物!
多米尼克心中一凛,暗暗生出警惕, 目光左右游移, 思考自己此刻开口呼救的成功率有多大。
但对面, 伊莎贝拉似乎浑然未觉,在黑暗中向他走来了,并且在两人稍一拉进距离时,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多米尼克,你看过《颤栗黑洞》这个故事吗?”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痴迷恐怖故事的伊莎贝拉……难道是他神经过敏?
多米尼克稍稍放松了一些:“看过,不过我已经不太记得内容了。”
“你不是过目不忘吗?”伊莎贝拉抱怨,“你怎么会忘了?”
连这样的细节都记得,看来被冒充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这样想着,多米尼克越发放松,答道:“虽然可以过目不忘,但你也知道,人的大脑是承受不了太多记忆的。”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所以对于一些没用的信息,我会刻意将它们遗忘……不过《颤栗黑洞》的细节虽然说不上来了,但故事大致说了什么我还记得。”
伊莎贝拉兴致勃勃:“哦?是什么?你说说?”
“这个故事十分寻常,现在想想,应该是一个与他神崇拜者相处过、并对他们抱有极大偏见的人写下的。”
多米尼克用偷来的钥匙打开教堂,在黑暗中提了一盏灯,但并未立即点亮,而是就这样领着伊莎贝拉向教堂深处的地下会堂入口处走去,边走边说。
“故事从老套的凶杀案开始写起,说是某个地区某个房屋的主人翁被邻居发现暴毙家中,并且死状极惨,简直就像是被疯子分尸了,疑似是他神的崇拜者干的——哦,那时候他们还将这些人叫做‘狂热崇拜邪神的邪恶之徒’。
“之后,又是老套的剧情——警署忙碌,脱不开身调查这个案子,同时也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将其草草结案。受害者的家属对这个结果并不甘心,于是自掏费用雇佣了一位私人侦探——当时他们还叫做调查员,是一群有点小聪明却又没有上升渠道,还不肯安心工作,于是只能走点邪路借点私活的五花八门的人。
“要我说啊,这个故事可真没什么好看的,处处细节都充斥着时代的局限性,无论是对他神使徒的歧视,还是对警署警察的诋毁与蔑视,全都跃然纸上。如果让我现在再回头去看,我恐怕一页都看不下去哩!”
“然后呢?”伊莎贝拉对多米尼克的夸夸其谈并不感兴趣,焦急催促着,“然后发生了什么?”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地下会堂的入口处。
多米尼克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打火机,点亮煤油灯后,率先踏上通向地下会堂的长长的台阶,漫不经心道:“然后啊,这个调查员就老套地经历了好几场光怪陆离的大冒险。”
说着,多米尼克笑了一声:“我记得写这本《颤栗黑洞》的作者应该是个外行人吧?但年我看他的书的时候,就记得他对这本书里那些关于‘他神’,也就是‘邪神’的描写,带有太多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部分了,特别是他还写道,那调查员在找到线索后,圄于自己普通人的身份,无法接触到那个‘不可知的世界’,于是他想了个办法,就是从黑市买来金雪矿,将它溶解后直接喝下,意图以凡人之身,接触那不可知的世界与神!”
多米尼克说到这里,面上带着震撼之色,连连摇头:“哈!好家伙!连我们使徒都不敢做这样大胆的事!肯定是那个作者听闻我们使徒晋升时都需要以金雪矿为主材料的‘圣血’,所以才编造出了这样的可怕故事。他哪里知道,我们使徒喝下的圣血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像直接溶解的金雪矿矿液这种东西,可不是我们人类能接触的——否则那些开采金雪矿的矿工们怎么会在接触到金雪矿后三年内就暴毙而亡?!”
伊莎贝拉若有所思:“原来还有这个情节吗?看来是我看得太急了,没有注意。”
多米尼克见伊莎贝拉这样的大美人都捧场地肯定他,顿时兴致更高了,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深深的教堂内轻轻回响。
“何止呢!伊莎贝拉,让我告诉你吧,那写下这本《颤栗黑洞》的老狗,绝对是个头脑非常精明的商人,你知道怎么的——那《颤栗黑洞》竟然只是那个调查员大冒险的第一部!直到这一部结束,那调查员都没能找到关于分尸案的真相,反而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展开冒险,这也就是他的第二部恐怖小说,《撒冷地》的故事!”多米尼克哈哈大笑,“伊莎贝拉,你说这好不好笑?那老狗,也就仗着当年写小说的人不多,才这样大胆地糊弄读者,换做现在,他早就被激动的读者们给撕了!”
“原来你也没有在这一部看到结局吗?”伊莎贝拉若有所思,“我还以为只有我的书没有结局……那多米尼克,你还记得《撒冷地》写了什么吗?”
“这个我也有印象。”
过目不忘的本事可不是说笑的,哪怕多米尼克已经刻意将其细节遗忘了,但故事的大致内容却并未在其记忆中褪色。
多米尼克继续侃侃而谈:“所谓的‘撒冷地’,是故事中一个虚构宗教的圣地。这个圣地曾是那个虚构宗教的经济和文化中心,也是其国家的首府,但后来那个虚构的国家迁都了,于是这个撒冷地也处于半弃置的状态。
“当地教区主教认为,直接将圣地弃置未免太暴殄天物了,因为圣地自身是有神圣性的,非常值得信赖,因此他便将全国各地最为穷凶极恶的邪神使徒关押在圣地深处,以特殊的规则束缚他们。这一切本来平静无事,直到那个调查员说什么都要进入撒冷地深处一探究竟,甚至偷了钥匙趁教会众人不备偷偷溜了进去,一场巨大的灾难……才由此而起……”
说着说着,多米尼克的话语迟疑起来,就连一直向下的脚步都不知何时停下了。
因为在这样的时刻,多米尼克突然觉得,这个故事似曾相识,并且与当下发生的一切有着莫名的联系……就好像他口中叙说的故事并不是单纯的故事,而他口中的调查员似乎也并不是单纯的“调查员”。
他像是成为了书中人。
又像是在叙说自己的故事!
但是,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
那可是十年前、甚至是更早之前的书啊!
怎么可能有人在那么久远的时间之前,就将这样的一切写下?!
这一刻,多米尼克毛骨悚然,心脏也剧烈跳动起来。他感到似乎有一只藏在不可知的黑暗的眼睛,正从极遥远的地方,向卑弱如同蝼蚁一样的他投来注视,在看完了他的一生后,便漫不经心地挥笔,将他的恐惧、死亡、挣扎与生命,都当做笑谈写在书上,然后又嘲弄般的看他买下那一本书,对书中的“主角”大肆嘲弄。
如此恐惧!
多米尼克浑身一震,忍不住停在原地,借着煤油灯那幽暗的光,抬头看向头顶的长阶入口处。
但那里一片黑暗,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紧接着,他又忍不住紧张地低头看向长阶的尽头,但长阶尽头更是笼罩在一片模糊的迷雾之中。
此时此刻,多米尼克感到自己就像是处于不接天也不接地的噩梦深海、无尽虚空,无论他是选择向上还是向下、前后还是左右,他所能接触到的都是一片未知的空茫。
如今他唯一能够抓紧的,只有手中这盏幽幽的煤油灯——但他也并不敢抓得很紧,因为他同时还惧怕这样的灯火会吸引那些在虚空与黑暗中游曳的可怕未知!
多米尼克咽了咽口水,但他的嗓子眼一片干涩。
而在这时,他身旁的伊莎贝拉却依然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继续催促着他:“还有呢?多米尼克,接下来呢?”
有那么一瞬间,多米尼克甚至开始憎恨伊莎贝拉的一无所觉,还想要对她大喊大叫,让她赶紧闭嘴,不要再追问那无聊的恐怖故事了、更不要再追问这无聊的“撒冷地”了!
但不知为何,分明多米尼克的心脏早已被荒唐未知的恐惧所俘获,就连身体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可他的声音却平静地响起,将这个故事继续说了下去。
“调查员从‘不可知的世界’得到了线索和指引,来到了撒冷地。紧接着,他不顾教会和同伴的阻拦,偷了钥匙,闯入了撒冷地的深处,试图从撒冷地深处的邪教徒们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讯息和真相……可他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开启了一场真正的罪恶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