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3章 现杀心
兰珈不用回首，便认出了这道声音。这位青州刺史千金沈卉，上一世因顾时景同她结过怨。
“来人！”沈卉咬牙低喝，五六个彪形大汉从她身后涌了出来。明明同兰珈一样的年岁，身材还略娇小些，但浑身上下却透着乖戾之气。
柳叶儿同兰草儿还未来得及阻拦，就已经被双双扣了去旁边堵了嘴。
“说说看，怎么就要让我偿命了？”兰珈迎着沈卉的目光不避不让，语气随意得带了几分轻佻和嘲弄。仿佛，她是听见了一件极为可笑的事情。
这等神色对沈卉而言无异于挑衅，她恋慕顾时景数年之久，更是在心中许愿日后非他不嫁，却没想等他上京之后却……
沈卉狠狠的咬着牙，只觉得口齿之间满是血腥气味。“要不是你的淫威逼迫，顾时景他又怎么会千里迢迢去苍川寻隐退的余太傅！”
“……”淫威？兰珈有些郁结，她原先对自己此时这个年岁的相貌还是很有几分自得的。怎么到了这位刺史千金眼中，她就只有淫威了。
这边稍一走神，沈卉就只当兰珈是默认了，眼底的戾气更重了：“呵，你认了？”
兰珈斟酌了片刻，迟疑着开口：“想来……不是。”这话不是毫无根据，至少她第一次同顾时景遇见时，他恍神了。且后来有次床帏之欢后，顾时景餍足的抱着她就提过当日初见时的场景，称她“非妖即狐，人间难得此姝丽”。
非狐即妖——兰珈觉得世人对女子美貌的夸赞之最，莫过于此。所以，她为了这话很是沾沾自喜了好一段时日。
“不是？”沈卉挑眉，一副不信的模样。这事情的来龙去脉，顾母和她旁边这位姓苏的养女早就同自己说了个清清楚楚。
“他自然没有受我、咳——”兰珈觉得这个有必要澄清，上一世她就被这样的传闻所扰。“没有受我淫威欺辱！……”
“我也有可自恃的容貌。”
沈卉以为她要编造出多少砌词狡辩的话来推责，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在一本正经的反驳“淫威”二字，当即便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青州刺史家的这位三小姐自幼体弱，在失了嫡母后性情更是变得乖戾古怪。这时她怒极反而嘻笑了一声，“你倒是有趣儿，难得有人在我面前有这样的利嘴。只是……你不知道，我平生最恨别人在我跟前提容貌。”
沈卉经年累月的喝药，容貌亦受拖累，勉强算的上中人之资。
兰珈自觉无辜，她是没成想自己这话反而会触怒对面这人的。这时再改口补救，反而扭捏矫情，索性清了清嗓子：“抱歉。”
在场的苏怜和顾母都是知晓这位沈三小姐厉害的，再看向兰珈不由带了几分可怜。
果不其然，沈卉当即就指了身后几个仆从要去将这人拿下泄愤。
兰草儿和柳叶儿见这情况紧急，挣扎着要过来，可她两人被挟制的死死的，绝无可能来当帮手。皆是心内一沉，暗道坏事了。
相比之下，兰珈倒是镇定得很。她上一世同顾时景和离之时安国公府已经败落，只得自寻出路，遇到了许多从前想都想不敢想的事，后来甚至有过被当成逆党头子遭朝廷出兵镇剿的经历。
所以眼下这点场面，实在算不得什么。
“慢着——”，兰珈喝止那两个冲向自己的仆役，侧过头朝着沈卉展颜笑问：“沈三小姐既然上京了，可有去拜见过沈老相爷？”
沈卉先是脸色一变，随后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你竟也知道这些。”这会她语气娇娇，又哪里还有刚才的阴戾和暴怒。
“应当是没有的。沈老相爷屹立朝堂数十年，凭的便是为人处世滴水不漏的手段。可这要是御史台的人知道，沈相爷的孙女为非作歹……”
沈卉是不知兰珈身份的，只从顾母和苏怜的三言两语里头生出了迁怒之意。因此，威逼着苏怜去替她哄骗了这人过来。
京城是天子脚下，多的是官眷皇亲。若是个胆子小的，被人说中了家中底细也就慌了神。可这沈卉，却不就此善罢甘休。她身子病弱，叫人瞧着是柔善可欺的模样，内里却是阴狠歹毒的性子，不知道多少人曾吃过暗亏。
这会，沈卉果然就展露了她一贯的伎俩，假装惊慌起来：“你、你……”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指着苏怜同兰珈解释：“都是这人故意扯了谎来骗我迁怒姐姐！”
被她指了的苏怜当即一惊，脸色都白了几分。
“祖父对我最是严苛不过，今日实在是我不对。”沈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走了两步靠近兰珈，扯着她的袖角低声认错：“好姐姐，你别怪我——”
兰珈心想，若不是她上一世同这位刺史千金交过手，知她底细，指不定还真信了她。因此，这时她也不着急应沈卉这话。
沈卉本就不是真心知错求和的，她存的不过是靠近兰珈的心思。这时候扯着兰珈衣袖的那只手一翻，掌心赫然出现了把泛着寒光凛凛的短刃。
“……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蠢！”沈卉嘻嘻笑道，飞快抬手将匕首送到了兰珈的脖颈前。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这本该被自己一举拿下的人竟然侧身避开了。沈卉惊怒不定，眼眸中凶光大盛，扯着嘴角似笑非笑：“你早有防备？”
“难不成……你真以为人人都要比你蠢些？”兰珈看了眼沈卉，因着刚才这番动作她脸上已然现出了几分病态的绯红，显然是身子骨极其弱。
兰珈好心劝她：“还是就此住手吧，再这样下去怕是……”
可沈卉根本就不容旁人啰嗦，她性格偏执，戾气极重。此时此刻，只觉得兰珈这是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嘲讽自己。“我想的事，没有一件不成的。今日我要杀你，你就必须死在这。”
“厉害厉害——”兰珈叹服，击掌称赞。
不说兰草儿，就连柳叶儿都要被她家小姐这举动气晕过去了。她怎么好在这时候，这样刺激那沈家的疯小姐！
兰珈见她两个被挟制着的丫鬟反应这样大，仿佛她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样。
可实际上，兰珈刚才是真心之言，并不是故意挑衅。
平心而论，她的前半生实在是京中贵女的典范人物，是高床软枕、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娇娇。可即便这样，兰珈也说不出来沈卉刚才说的那番话，她就有许多办也办不成的事。所以，刚才她才会脱口夸了一声，真心实意得很——青州刺史沈家的这位病嫡女，的确是厉害人物。
可是，兰珈却知道这个不好对付的沈卉身上，有一个致命的短处。
“咳——”刚才还跋扈至极的刺史千金此刻呼吸急促，甚至下意识拿手揪住了领口的衣裳，连握着手中的匕首都拿捏不住落在了地上。
“沈三小姐身有宿疾，实在不该喊打喊杀的。”兰珈离她最近，顺势扶住了身形不稳的沈卉，十分怜惜的模样。
沈卉脸色数遍，呼吸越发急促，此刻才真正露出惊疑忌惮之色：“你……怎么会知道？”她身子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常年喝着药，只是气急胸闷的病却是有意对任何人都隐瞒的。
不等兰珈回答，沈卉忽的就醒过了神。她怎么会好短短的犯了病，既然这人知晓她的身子，那极有可能……沈卉立即要退离些。
可这时，她那只被扶着的手，其实已经被人给紧紧扣住了。
“我先前就劝过你收手，不然只怕你自己要吃些苦头。”兰珈觉得自己十分上道，她虽然有上一世的记忆，可也事前提醒过沈卉。是沈卉自己不依不饶，绝不是她兰珈小人行事。“还不放人？”
“小姐！”那几个仆役要上前，凭他们几个的能耐，夺回自家这位沈家三小姐并不难。
兰珈也料到了他们的心思，却只轻笑着跟沈卉道：“这要是再挣扎下去会是个什么后果，你应当比我清楚。”
沈卉再有不甘心，也只能示意那几人不许强来。“你想怎么样？”
兰珈又不是这位刺史千金，做不出杀人泄愤的事。就算安国公府不需忌惮青州刺史，可这位沈三小姐的嫡亲祖父沈老相爷谁也不敢小觑。
兰珈不过是想带着兰草儿和柳叶儿毫发无损的离开而已。
好在马车就停在院子外头，兰珈让两个丫鬟先上了马车，又同被胁迫来正在自己身侧的沈卉商量：“不如沈三小姐再送一程路？”
沈卉气得脸色雪白，并不肯跟着上车，虚弱着道：“你刚才故意设局……再叫我同乘一车岂不是直接要我的命？”
兰珈心想，这沈卉倒还真是个聪明的，竟是已经猜到了其中关窍。不错，她今日临出门前特地带了香囊，方才故意激怒沈卉时候又击掌散了其中香粉。这位沈三小姐，正有个情绪激动再闻见刺激味儿就气急的毛病。
“呵，既然这样，你说我还会不会上……”沈卉的话才刚说到一半，“嗖”的一声一只羽箭直接刺穿了她胸口。那些余下的没来得及说出的话，全都成了几道闷哼。
兰珈离得近，有温热的血珠溅在她手背上，几乎要将皮肤烫出一个洞来。她脑子有些空白，只响起一个念头——
怎么会……有埋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