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富贵少年(1/1)

首发：~第5章 富贵少年

老者自称寒惊谷，他笑呵呵地让宿莽称呼他作“老寒”。

宿莽倒也不客气，大喇喇地喊他老寒，毫无芥蒂地介绍自己：“我叫宿莽。”

老寒腿脚看着不便，走山路却一点不含糊。他往上跨了几步，问：“哦？哪两个字？”

宿莽摇摇头。她不识字，村里人也没有识字的，自然无人教她。她想了想说：“我爷爷说，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命硬一些，像冬天雪地里的小草一样，天再冷也不会死。”

老寒想了想，心下已是了然。

夫子名篇曾叹：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他留意这丫头粗糙皲裂的小黑手，心下不由慨叹，这娃娃，想来也是书香之家出生，天地不仁，苦沦于乡野了。

他不忍再去问父母尚存否，只是往前走去。

主上这一生所志，惟愿十载征战之后，以十载养百姓，十载安太平。只是征战未捷，天下反倒愈加纷乱。天不遂愿，英年山崩，本以为公子随主上沙场多年，虽无甚才情，也是个桀骜英主，却不想做出这等糊涂事，以致天下离心。

若上天再给主上二十年，势必能为像她这样流落四海的孩子们，打出一片立命之所……退一步说，不奢求天命假年，给他们一个守成之主也罢，只需满朝文武尽力辅佐，也能为大周续上几年。待得让儿长成，不怕他大周江山无继。

想得入神，脚下却差点失神。老寒刹住腿脚，扶住山石，轻轻靠在上面调息。

宿莽才刚扶住他，也吓了一身冷汗。此刻山风吹来，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老寒见状，从袖中掏出一个精巧小瓶，倒出一粒丸药，递给宿莽。“山中水气侵体，吃一丸，驱寒。”

还没等刘半夏靠近去看，宿莽已经接过药丸，塞进了嘴里。

这丫头心可真大啊，真是什么都敢往嘴里塞……

不一会儿，她奇道：“果真，这儿暖呼呼的。”她捧着自己的肚子，呵呵笑着。

老寒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慈爱，他看了看天色，撑起身子，笑道：“那咱俩继续？”

“嗯！”

刘半夏轻轻往上一跃，就超过了这一老一少。他站在一块光秃的白色山石之上，俯瞰山道旁被山涧冲出来的坳口。

如果没记错，往长余洲应该要下到这个山坳里，穿过一个山洞，还要绕过两个山头。

宿莽没有撒谎，去长余洲的路，确实村里人都知道。早两年有传言那里出现了金矿，很多人都去过，虽然因为地形诡秘，真正进去的只有寥寥几人，但带回来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每个人都暗暗把路给记下了。偶尔也有人结伴前去，却再也无人成功入内，更别说带出值钱的东西来。

刘半夏也去探过几次，一点迹象都没有寻见过。

只是看这两位，丝毫没有要下山坳的意思，还是直愣愣地往上爬。

刘半夏往回走了几步，想回到宿莽身边，却发现两人不见了。

他心里一慌。

好在宿莽这丫头嗓门大，他隐约听到一声“哇”的惊呼，忙顺着动静找过去，果然在一个急拐处看到一处隐蔽的豁口，隐于两片山石之间。他急忙跟进去，穿过三五米的短窄山洞，一片溪涧出现在他面前。

虽然气味里隐约透着阴腐，这里却并不是了无人迹的原始地貌。白石步道、八角飞亭，皆是工巧用心雕琢过的。只是虽然有过打扫痕迹，也掩盖不住许久无人的苍凉。

除了宿莽和老寒，还有三个人正坐在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见有人来，一个年岁较小的男孩很快扑上来，一把抱住了老寒：“寒大人，你可来了。”

亭子内另一个少年也站了起来，远远地朝老寒浅浅一揖。

老寒被孩子抱着，身体别扭不便，也仍是朝少年恭敬回礼。

“让儿，不得莽撞。”一个满副军甲的人朗声道。他的声音像一口铜钟，在这个小小的溪谷里回荡开来。

老寒忙摆手，笑道：“无妨，无妨。让儿是想老朽了。”

怀里的男孩从老寒腰间探出头，看到了他身后的陌生人。见她一身农家装扮，甚是新奇。

宿莽也看到了他，见他一双小鹿眼好奇地盯着自己，忍不住朝他做了个鬼脸。

老寒将让儿的胳膊轻轻掰开，向那个中年男人走去。让儿并没有跟上，反而拉起宿莽的手，问：“你是寒大人新招来的厨娘吗？”

宿莽摇摇头，看着他通身的绫罗和白白嫩嫩的手，也是满心满眼的好奇。

“我叫郭熙让，你呢？”

“我叫……”话未出口，宿莽只觉得一道寒气在电光火石间劈向她。她忽然感到后背心一疼，整个人仰倒在地。

她的后背极疼，好像被什么东西勾破了；胸口则是沉甸甸的，像有一块巨石压着，也有什么小勾子在抓挠她的皮肉。待她睁开眼睛，却看到二虎急急弓起的背，高高竖起的尾巴。

她的胖橘猫正把她护在身下。

那个穿甲的男人，正举着一把刀，俯视着她。

让儿脸色惨白，木木地冻立在一旁。老寒早颤巍巍跑了过来，他一把搂过吓呆了的让儿，挡在了宿莽面前。

“使不得使不得。明将军，这丫头是我带进来的。”

“留不得，她知道让儿的名字了。”明将军的声音冷寒如铁。

“哎呦，山野里长大的毛丫头，能知道什么？不过是个名字。”

“不行，你带让儿闪开。”

正争辩间，让儿“哇”的一声嚎哭出来。明将军见此，方舍得将刀放下。老寒忙将他拉得远远的，到一旁悄悄说些什么。

那个始终站得远远的少年跑过来，轻声安慰着让儿。

宿莽这才回过神来，刚才自己离死亡只差一线。她摸了摸还炸毛着的二虎，二虎激灵了一下，身上的毛也渐渐柔顺下来。

她越想越委屈，抱住二虎，低低哭了起来。

刚被哄停下的让儿，看她哭了，也再度哭了起来。他的哭声非常响，但每哭上一会儿，就会狠狠抽上两下，像是被噎得滞了气息。

“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一会儿气儿又上不来了。”少年出言宽慰，却惹得两个哭包越哭越起劲，像是在暗自进行一场比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