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小周娘(1/1)

首发：~第73章 小周娘

来人是许久没见到的云娘。她仍是像前几次一样，穿着那种完全不适合吕望山的精致繁复的衣衫，这次似乎更加夸张，身上挂着许多披帛。她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提着琐碎的裙摆。

在云娘身后，跟着一个脸生的年轻妇人，着一身样式新鲜的抹胸短褙子重裙，将头发挽成一个螺髻，看着又娇俏又干练。她背着一个方正的篾筐，脸上没什么表情，两只眼睛不住地四下打量。

云娘很快看到了宿莽，她朝宿莽招手，一条胳膊纤细白腻，照得天色都似乎亮了一些。

待得走近，饶是刘半夏这样的直男，也能看出云娘遮掩在脂粉底下的倦容。她的双眸不像从前那样暗蕴星晖，眉眼间的半永久笑意也不见了。

是爬山累了吗？

她似乎是强撑出了一个笑容，对宿莽说：“小莽姑娘怎的在雨里站着，快些回去，莫沾了寒气。”

宿莽拘谨地望着她，并不答话。

她回头对那个脸生的妇人说：“你且托小莽姑娘带你去找赵升秤吧，我就送到这里了。”

那妇人忙矮身朝她行了一礼。云娘见状虚扶了一下，朝宿莽又是一笑，独自走到岸边。

她看着新开的鱼塘，自言自语道：“可真是热闹呢。”

那妇人对宿莽笑道：“你就是小莽姑娘，我在山下时就常听人说起你。小莽姑娘小小年纪，怎的这样能干？瞧这块地，有模有样的。”

她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上衣料讲究，脂粉也细腻。刘半夏闻着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葱香和淡盐味，想着大概是个厨娘。

难不成就是那个柳二娘？

见宿莽只是看着她，也不回话，那妇人自我介绍说：“你以后就叫我小周娘，我有个亲妹妹，与你一般年纪呢。小莽姑娘，咱们都别站雨里了，领我去厨房看看可好？”

“小周娘？不是柳二娘吗？”

自从冬至那日，虽然也没见过柳二娘，但与顾婶婶越来越交好的宿莽是打心眼里抵触那个传说中的人的。她以为来的这人就是柳二娘，正预备着不理她呢，没想到竟然不是。

小周娘一笑：“二娘也要来的，只是她还不得闲，且还要交代几日呢。”她伸手摸了摸刘半夏的背，“这猫儿长得真好，我做的菜也算能吃，我看你们也有鱼塘，等哪天捞一条，给它做鲜脍吃。”

呵，倒是会邀买人心……

刘半夏自己这样想着，宿莽却已经放下戒备了，她好奇地问：“鲜脍是什么？”

“这鲜脍，可是咱们老百姓从前不配吃的东西呢。要取一条半岁的鲤鱼，宰杀剖净了，取背脊上的肉，剔净骨刺，打成蝉翼样的薄片，只用上一点点的芥辣拌匀鲜酱油，轻轻刷在鱼片上，就妥了。”

“生的？”

“对呀，生的才最考验厨子的手段。只要鱼新鲜，厨子的手处理得当，那真是千金不换的鲜美呢。”

刘半夏心想：好家伙，竟然拿鲤鱼做生鱼片……一来就这么一出，炫技给谁看呢？她要是知道宿莽是个食物粉碎机，根本不挑食物的好赖，是不是会被气到？

果然，宿莽皱起了鼻子：“咦，我还是更爱吃大锅热油烹煮过的，那才叫香呢。”

小周娘脸上的笑意一滞，忙又说：“油烹自然是香的，小莽姑娘爱吃，我日后做予你替我评判评判。”

刘半夏只顾着看两人聊天，正在心里偷笑，突然发现云娘已经不见了。他一整天都在这片玩闹，十分肯定并没有多余的船只靠在岸边。他又想起那日跟着她去石门那里，也是这样转瞬间就不见了的。

这女人真不是幽灵吗？

他被宿莽抱着往厅堂走去，湖中心的赤庐在雨幕的掩映下越来越模糊。

宿莽边走还边在与小周娘说着自己爱吃的菜，听着都是顾婶婶日常的拿手菜。小周娘一脸耐心地听着，还偶尔给予一些点评和肯定。

廊下躲着好几个仆妇，为着不弄脏靠椅，省去打扫的麻烦，都落落地站着，三五成堆挤着聊天，看宿莽带着个陌生女人过来，皆停下了嘴头的话。

有人认出了小周娘，高声唤她，小周娘也是极开心地应和。

宿莽忙说：“那你托花二娘带你去找赵升秤吧，我还有事呢。”说罢就一溜烟转过弯往后院跑去。

“她也是个好厨子呢，你怎的不喜欢她？”

宿莽嘟嘴道：“她与柳二娘是一伙儿的，我才不与她做朋友呢。”

“那她做的菜，你也不想试试？我看她的样子，想必手艺要比顾婶婶精致许多呢。”

宿莽跑进后厨院子，停下步子，将猫和伞都放到地上。她喘着气，揉了揉酸胀的胳膊，十分认真地说：“二虎你要记得，咱们和顾婶婶是一伙儿的。小周娘的菜式哪怕再精细，我们也不能轻易服气的。你还要抓紧多想些新鲜菜色，你还欠着我好几道菜呢，别想赖了。”

刘半夏轻笑出声：“你这鬼丫头，这种拉帮结派的话，从哪里听来的？你又怎知，这小周娘和顾婶婶就不是一伙儿的了？”

“我怎的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还小，又不是痴傻。你忘了冬至那日了？我师傅和那个夜叉明显不是一伙儿的，那个柳二娘，虽然是我师傅雇来的，却偏跟着夜叉，那就是和夜叉一伙儿的，你瞧她把我师傅给气的。这小周娘，怕是柳二娘自己不敢来，先派了来摸底的呢。反正咱们和顾婶婶是旧相识，可不能背叛顾婶婶。”

“说我什么呢？”顾婶婶恰好从后厨库房里出来，抱着一个大坛子。她将盖子掀开，一股酸涩的气味飘出来，她递到宿莽跟前，“小莽姑娘瞧瞧，你蔡婶婶新启的一坛子酸菜，又白净又鲜脆。这几日大伙儿都累，正好做些酸菜包子补些气力。”

宿莽伸手要去捞，被顾婶婶伸手打开：“这也是能浑吃的？不过水洗净是要跑肚的。”

“那我给你打水。”

打了一桶水，顾婶婶宠溺地先洗了一小段菜帮子递给宿莽。宿莽一口包进嘴里，连连点头。

宿莽见四下皆忙着午膳，并无其他人留意自己，便压低声音问：“顾婶婶，你可知道，小周娘从军营里来了？”

顾婶婶神色间有些不自然，嘴上却轻松：“知道，山下早知会了咱们了，她的床铺我也已经预备好了。”

“她要住这里呀？”

“自然，所有的厨娘都住这里，她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哪会区别待她？她和我住一间。”

“要是她欺负你，你可要告诉我。我……”宿莽眼珠子一转，用两只湿漉漉的手举起猫儿，“我放二虎去吓唬她。”

顾婶婶用袖子遮住嘴笑个不住，末了，她将宿莽搂进怀里：“有姑娘和二虎护着我，婶婶就没有怕的。”

“你们在说什么呢？”让儿一双手扒在月门上，探进半颗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