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章 赴宴
弥勒笑了,话语冰冷:“对哦,您并未弃过孜劫,只因我阿孜劫在众部落中,算得上是一骑绝尘,您怎肯舍得抛弃。可您的儿一出生便不是可控之人,于是您便想方设法弃了我,以及我的母亲。”
南疆王一时语塞,过往种种似潮汐涌来,他紧按着眉头,装作一副无事的模样,生怕人察觉到自己曾经那段不堪的行径。
这仿佛一切都在孟乃都预料之中,他淡笑道:“这么说,狼主的意思是,孜劫自霸一土,自此与南疆再无瓜葛了?”
弥勒嘴角微微勾起,眯眼望向殿堂上的南疆王,一连无辜相,“鸿雁长大了自然是要远迁的,只是父王,我许久不问世事了,于丹舍向来都是这般挑拨别人家事吗?都挑拨到您这来了。”
“孟乃!好大的胆子!”铁拔一是出于面子,二也是想止住弥勒的嘴,倘若再任她说下去,只怕他往日造下的恶果,都会被她一一揭开来。
战事在即,容不得半点差池,只能将腔中怒火发泄在孟乃身上。
“我……”孟乃一时间手足无措,他只知传闻中南疆王与小公主关系不和,他本想往里填些柴火,却丝毫未预料到还能被她反将一军。
他连忙跪下替自己开脱:“王息怒,孟乃绝无挑拨的意思,实在是,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铁拔:“退回去!”
“是。”孟乃咬咬牙,心里的话被硬生生憋了回去,起身路过弥勒座位旁时,朝她狠狠瞪了一眼。
弥勒嗤笑一声,嘴中还含着葡萄,讲起话来嘟囔着嘴:“你这般瞪着我做什么?只许你算计别人,不许别人算计你?你于丹舍好大气焰!不知月末上缴孜劫的粮草准备好没有,我阿孜劫可是日日盼着呢。”
孟乃不语,心里有气,倒是她身旁的男人含垢忍辱地开了口:“备……备好了……”
弥勒满意点头,吃完琉璃盏中最后一颗葡萄后,起身不紧不慢道:“这场众志成城的戏码可算是演完了,如今我也看了,口号也跟着喊过了,那理应没我什么事了,我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弥勒离开座位,正准备要走时,铁拔及时出手相拦,“慢着!”
弥勒顿住脚步,她自然是知道此次邀她前来的目的,她双手交叉与胸前,高扬着眉,倒想看看他究竟有何颜面开口向自己讨要兵权。
铁拔倒是没敢开口,只是眼睛示意了身旁坐着的世子涉余,像是两人早就预谋好的。
涉余一脸邪笑地站起来,摇着手中的折扇,怪声怪气道:“妹妹这般做法,不太好吧……”
弥勒这才抬起眸子打量着涉余,笑道:“怎么?你想拦我?你不说话我还真不知道你也在场呢。”
“伶牙俐齿我在你面前倒是自愧不如,但是你别忘了,孜劫位于北方,属于不毛之地,这些年的吃食靠的可是南疆接济。”
弥勒以为自己听错了,揉了揉耳垂,嗤笑道:“接济?据我所知,南疆所得绝大部分军事密报,都是出自我阿孜劫的线人,屡屡折损了我不知多少探子,换点吃食不为过吧,这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平等交易。”
涉余摆了摆手,又道:“好说,好说,二十年前可是您的母亲亲自带着孜劫投靠南疆,可没少受到南疆的庇护,怎可现在就翻脸不认人呢?”
“涉余!”南疆王急忙出口打断,深深替自己捏了把汗,这好不容易翻篇的事,竟又被提出来了。
弥勒没做回应,退去笑意,一步步朝他逼近,虽面无表情,但这扑面而来的气势,焉能使众人一阵寒颤,大气也不敢喘。
站在殿堂上的侍卫,便是想拦也不敢上前。
她缓慢来到涉余面前,仰头与他四目相对,眼神里好似有股灼烈的焰气蔓延开来。
“所以呢?你能拿我怎么样?”弥勒顷刻间才开口道。
“呵……”涉余冷笑一声,玩弄着折扇慢条斯理开口:“我的武功路数不如你,是不能拿你怎么样,但孜劫与南疆贸易往来上相交甚久,你们不少孜劫人可是常年赶往我南疆土地上谋生,至今未回呢。”
弥勒半睁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涉余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思考着:“据我所知,应有四百余人吧……你说,他们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日子,可偏偏我有权利决定他们的留,与不留;生,亦或死。”
听到这话,弥勒再也淡定不下,扯着涉余的衣领声嘶力竭道:“他们自给自足,生活得好好的!你凭什么?你有什么权利管辖我孜劫人!”
“我可没有义务回答你的发问。”涉余依旧笑脸相迎,别过她的手,了当直言:“事已至此,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是知道妹妹你不好战,所以,交出阿孜劫兵符借我一用,什么都好说。”
“果然,说到底还是为了我腰间兵符。”弥勒冷冷开口。
“我们只要兵符。”涉余缓缓将身子凑在她耳旁,只用彼此能听见的音量轻轻开口:“当然,不包括你。”
“好!好的很啊!”弥勒自嘲,“明日,我让容雀将兵符亲自送到你帐内,满意了?”
涉余微微勾起嘴角,轻鼓着掌:“非常满意。”
弥勒不再出声,在一旁死死盯着涉余,仿佛下一秒就会上前与他打起来。
铁拔还是于心不忍,出声劝慰:“勒儿,别再走你母后的后路,放下怨念回来吧,那时你还是南疆最尊贵公主。”
“我……我母后的后路?”弥勒木楞了片刻,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瞬间被激怒,面上再也绷不住,转头俯身将手狠狠撑在南疆王的桌上,“铁拔!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弑父吗!”
铁拔面对这番威吓,一时间颜面扫地,怒道:“高堂大殿之上,你竟敢如此放肆!这嚣张跋扈的性子随你母亲如出一辙!”
“你还有脸面提她的不是!我母后从前敬重您!爱慕您!成日里努力扮成贤良淑德的模样,可这些到了您的眼里,却被贬得一文不值!倒变成了她蛮鲁痴傻,甚至还比不上一个低贱的匈牙妇人。”
在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像是气力不济一样,若不是手掌撑在这桌面上,说不定下一刻,她就倒下了。
“你!”南疆王看着她通红血腥的眼眶,外加四面八方传来的窃窃私语声,他此时竟说不出一个字。
这时,瓦纳夫人手中的茶杯突然顿住。
“你说谁是低贱的匈牙妇人!”突然,弥勒身旁传来涉余的一声咆哮。
见旁人欺辱他母,涉余往常那副笑里藏刀的模样再也匿不住,见弥勒欲要转身离去,气急败坏地上前拦住她。
弥勒顷刻间从腰间掏出匕首,用牙咬下刀鞘,一招锁定涉余的喉咙,刀刃锋利,轻轻一碰,涉余的颈部便见了红。
弥勒猩红的眸子,跟昔日在战场上杀红眼一般,高扬着下巴,一字一句道。
“她本就生得低贱。”
言罢,弥勒一掌将涉余推开,这一掌,她卯足了劲,以至于涉余站不住脚,朝后踉跄几步,当着众人的面,竟跪倒于地面上。
大殿内的惊语声贯彻弥勒耳间,她孤身一人站在大殿中央。
两眼望着大殿四周富丽堂皇,雕梁画栋,望着这骄侈无度的人群,满目疮痍。令她多待上一秒,都觉得恶心,若有机会,她真想一把火将此地付之一炬。
汕连军师裴千奇,此刻就站在她对面,只见小姑娘紧握着双拳,低垂着眉眼,眼神里有着说不出的情绪,似恶,似恨,似悲伤,似凄凉。
身后的涉余捂住胸口摇摇晃晃地起身,眼看弥勒即将走远去,他怒火中烧,高声发令:“追!给我追!追回来!本世子重重有赏!”
只见大殿内所有的侍卫持着长剑,正当踏出殿时,却被汕连部一行人拦了住,裴千奇横在中央,道:“就不必追了吧。”
涉余怒不能平,倒是逮谁咬谁,在大殿上一阵咆哮:“哪里冒出来的狗腿子!竟敢阻拦本王!想死吗!”
裴千奇并未搭理他,眼神里露着以往未曾有过的凶狠,朝着大殿上的南疆王道:“我汕连部常年受阿孜劫照扶,此等恩情自是要还,今日,还请南疆王对此网开一面,来日,我部定在战场上替王帐冲锋陷阵,不辟斧钺。”
他的话语毅然决然,王座上的铁拔这才回过神来,放下紧按额角的手,此刻他头痛得欲裂,无心思顾及他人,才得放任涉余疯了似的在殿前失礼叫嚷。
“涉余,滚下去。”他出声叫退世子,也就意味着默许了裴千奇所言。
裴千奇拱手道了谢后,大步流星地追出殿外,空中飘起淅淅沥沥的秋雨,在那泥泞婆娑的小路,雨水垂断树枝,路面不平,积水充盈成水洼。
他四处张望,却没再见弥勒的身影。他冒着雨跑了许久,雨越下越大,好似倾盆,可终究是没能追到。
在那寂寥清冷的雨中,他大喘着气,心里压着好多话没能说出口,也不知下次再见到她,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