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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29章 柳逢花（下）
“出去！”
孩子还是在那站着，平静的看着秀才。
纵使脸上火烧似的疼，纵使眼中已经蓄满了晶莹。
他就在那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那句诗被黑色的墨汁覆盖，什么也看不出来。
秀才撑着桌子，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苍老的脸上青筋暴起，秀才的表情都扭曲着。
这孩子看的不是他的脸，也没有感受他的情绪。
只是瞧着他的眼睛。
一双无力、浑浊、麻木的眼睛。
孩子的眼神直透心灵，撕开他所有伤疤，一下下搅动他的动脉。
“出去！！！”
孩子跑了，头也没回。
脸上印着的巴掌印，让好些蛮人瞧了去，他也丝毫不在意。
他想的只有自己刚才写在纸上的诗。
自己就和那第二句一样，心，是凉透的。
身子也凉，渗入骨髓的凉。
连手上那一朵花，也闻不到了香气。
他柳爹爹，喊了三次“出去”。
没有什么特殊寓意，他只是在想，他柳爹爹现在，后悔否？
紧闭着嘴唇，今天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写了一句诗。
只写了一句诗啊！
他听他爹讲过，诗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诗人的笔下都是什么样的……
今天却是真正见识到了。
诗人不敢说话，诗人不敢写诗。
那还叫什么诗人！
他知道自己体内的灵魂不属于自己，他却看的透彻，他只想活这一生。
既然要活，就要顺应心意，就要活出个自由来。
活的像个诗人一样，有什么意思？
最后做了秀才，乃至状元，能如何？
能不穿蛮衣吗？
诗人诗人，写诗的人。
写出来个什么东西都见不得人。
蛮子写的东西也见不得人，那蛮子是不是也是诗人？
那诗人还活着干什么！
一个人坐在帐子后边角落，孩子瞅着手上蔫吧的东西发着呆。
常人看着了，只以为是性格孤僻，自己在玩着，却不知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杀人。
七八岁的孩子，身体都没长成，可……
秀才瞅着孩子跑了，便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
没有气力支撑他站起来了。
他写的字，蛮人是要瞧的。
每一张纸，都要过目。
只因他是个中原人。
若是刚才那句诗让看到，那个蛮人头领一定会咧着嘴，笑的很开心。
开心了，就喜欢逗孩子。
蛮人手底下没轻重，把握不来分寸，一不小心就容易死人。
“可不能死人啊……”
秀才想。
他喘着气，洗了笔，把那张纸烧的干干净净。
他低着头，又一次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不合眼，眼前就是刚才那两句诗。
他一合眼，眼前就是孩子直勾勾看着他的样子。
安生不了的。
秀才抽了几锅烟，手还是在抖。
他又想起妇人死前的一刻，满床的鲜血和刚出生的婴儿。
他又想起蛮人到来的一刻，满村的火光和横飞的血与肉。
他又想起孩子会说话之后没多久的那一刻，无意间知晓了他的名字，还叫了出来的时刻。
“柳逢花。”
这是秀才的名字。
“裴显云。”
这是孩子随着母亲的姓，秀才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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