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加霜(1/2)

首发：~第39章 加霜

云素心自窗外重新掠进来，恍若一片芦花轻盈的落下，无声也无息。但假扮她的女子见到立时行了一礼，也不用吩咐，就利落地翻出窗去离开了。

云怀风离座起身，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也不忙着说其他，关心的话先脱口而出：“手怎么这样冷？”

闻言，云素心也不急着和他交流情报了，一直拧着的秀眉轻舒，眸中透出一丝暖意。

“不碍事。”她抽出手，在原来的座位上坐下，微微吁了一口气，一边去倒茶，一边低低地说，“我答应赵宗宸了。”

“什么？”

听到这句话，云怀风顾不得那素手滑出掌心时的失落，强自镇定地压低声线，沉沉道，“素心，你该清楚，这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你已经够难了，现在已经是临渊而舞，稍有行止差错便是万劫不复，何必再趟另一滩浑水？

云素心微抬起头，清澈透底地眼睛看着他，红唇张合几次，最终却化成一句劝慰：“逸岚哥哥，不要伤心！”

云怀风稍稍有些怔住，半晌后，他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我，我只是有些担心，并没有伤心……”

云素心摇了摇头，眼里浮起点点水光，她抿了抿唇，还是坚持道：“不要伤心！”

那一瞬间，云怀风觉得自己的整颗心突然被狠狠击打了一下，酸涩感猛冲上来，瞬间没顶，眼泪险些把持不住，想要跟着那股子汹涌的情感狂嚣乱突，把这约束一切的废躯击破，扯上全世界陪着一起毁灭。

不要伤心，其实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放下，放下即可！寻一处山水佳地，隐居起来，就像他对赵宗宸说的那样“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倾波中得自由！”自由啊，怎么还会伤心？

只可惜，也诚如赵宗宸所言，对于他们来说那终究只能是个奢望，有些事情不从根源上解决干净，已背负上身的东西，无论怎样沉重怎样痛苦，都是甩不脱也不能甩脱的。

“素心，我们回去好不好？”明知道不可能，他还是再次低声问道。

“回去？”云素心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翻滚了几番，她转头望向窗外，雨雪霏霏，沁寒之意渐入骨。她闭了闭眼，淡淡一笑，终究只能幻化成无尽的叹息，“回不去了啊……”

云怀风收紧了拳，指尖扎入掌心，生生的泛疼，然而又怎及心头之恸万分之一？

但真的回不去了呀，他默然不再言语。

空气里隐隐的绕着几丝哀伤，兄妹二人无声，似为那未曾来临便已被毁弃的美好戚然……

可也仅仅只是瞬间，云素心自袖中取出一块令牌：“江北水营的出入令，周冲的。”

没时间再伤怀了，云怀风暗叹一声，也自怀中取出一物——一个小瓷盒，又接过令牌，一边端详着一边打开了瓷盒。

盒子里是满满的褐色泥样物。只见他筷子将那些褐泥挖了一坨出来，小心的覆在令牌一个面上，细细按揉平整，之后掌心吐出内劲，竟是硬生生地烘干了。用巧劲复又剥离开来，只见令牌一面已经被复制到泥样上，纤毫未差。将之置于一旁，又如法炮制了另一面……

两块泥样合在一起，云怀风又取出一瓶东西，刮去瓶口封蜡后，迅速将瓶内液体倾倒入泥样空隙内。不过几息，再度分开泥样后，里面赫然已有一块“令牌”，不过颜色是白的。

“成了。”云怀风轻声道，“再刷上相似色泽铜粉即可，夜色中足可以假乱真。”

说罢，他屈指在窗台扣了几下，不多时一只松鼠样的小兽便窜了过来，机灵地站定在他面前，黑葡萄一样的两只眼睛眨巴着，歪歪小脑袋，看上去十分可爱。

云怀风伸指挠挠它下巴，又取过桌上的干果喂给它吃了，方才将仿制的令牌塞进它口中。只见那小兽竟毫不费力地一口就将令牌含住，两腮鼓鼓的，愈发憨态可掬。

“去吧。”云怀风扯了扯嘴角，露出些许笑意，拍拍小兽的头。那小兽便哧溜一下滑下窗台，钻进芦苇荡中去了。

这一切仿佛只是一个贵族公子难得雅兴逗弄个小动物而已，孰不知嬉弄下暗含着的杀机足以颠覆这世道。

“如果拿江北水营先开刀，这局怕是要死伤无数了。”他幽幽地说。

“可是不拿他祭旗，又怎么能显出恨意反噬的决心呢？”

云素心低头抚平袖上皱痕，皓腕间一只白玉镯子微微晃动了一下，滑出袖口。那温润细腻的光泽与她赛雪欺霜的肌肤相映成辉，正是前日许定远费心搜罗来的上品羊脂玉镯，只为讨佳人一笑。但此刻戴着它的美人却心心念念地只想置前主人于死地，口中侃侃而谈的尽是冰冷的杀伐阴谋，“他是那一族的中流砥柱，亦是我们前行的最大拦路虎，折了他，便如同拔去了猛虎之利爪与镣牙，余者不足为惧……”

“而今，赵……既然想收获，自然也该付出，如此天赐良机，失之岂非令人扼腕。呵呵，我可不会跟他们客气！”

云怀风摊开手掌接住一片随风逸入的雪花，只是掌心犹是温热，那雪朵不过须臾就化成了一粒小水珠。他都未捻它，水珠化痕，痕过无迹。

“花雪随风不厌看，更多还肯失林峦。愁人正在书窗下，一片飞来一片寒。”他低低诵着，浅逸出一声感慨，“我总是不及你心志坚定。”

云素心动作一顿，眸色有些暗淡，复又自嘲一笑，也吟道：“寂寥小雪闲中过，斑驳轻霜鬓上加。算得流年无奈处，莫将诗句祝苍华。”语调低颓，无尽萧瑟意陡生。

云怀风心中难受得紧，自知失言，张口欲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