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加冠(1/1)

首发：~第17章 加冠

七月底的时候荀攸请了假回家，冠礼的事情还有些准备工作。到了家又被荀绲叫了去耳提面命一番，大体就是些不要堕了荀家的名声，好好学习礼仪之类，又安排了几个老人教荀攸礼仪。到了七月二十七的时候荀衢笑眯眯的跑来告诉荀攸说：“冠礼的正宾定了太守阴修，去请阴太守的时候他自请做正宾，我应了；去钟家的时候他们家几个人争着要做正宾，我说已经应了阴太守了，他们就开始争赞者，我去请别家的时候他们还没争出结果来，说是今晚给答复，让我务必不要应了别家。”说到这里荀衢停了下来，盯着荀攸，想看看侄儿是什么表情。荀攸咧开嘴笑了，然后说，“钟家最后八成是元常哥做这个赞者。”荀衢又接着说：“原以为我们在这边没什么熟人，请不到什么人，没想到一去请都愿意来。”荀攸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叔叔，我们也姓荀啊，而且最近大家不都挺闲的嘛。”

此刻钟家人还在争论该谁去做这个赞者，钟繇正好回家取用具，听见叔叔们在厅上争论着，也有些意动，如果能给好友做这个赞者，倒是好事。一来有个相熟的人在可以减少些压力，二来万一有哪里不到还可以帮他遮掩一二。想到这里钟繇整整衣服，抬脚进了厅，行了礼说道：“既然叔叔们争执不下，不如让我去。”叔叔们上下打量了钟繇一阵，相互点了点头，钟瑜说：“你与荀家那个孩子是好友吧。”钟繇颔首。“那行，就你去吧。”“诺。”钟繇行了礼转身离开了，才转身便绷不住表情眉开眼笑的，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叔叔们这么快就应了。

钟家派来答复荀家的下人刚走，荀愔带着荀衢的妻儿就到了。荀衢看到堂兄也赶过来了，连忙把荀攸也喊出来。叔侄见了礼，荀愔笑着拍拍荀攸的肩膀，“不错，越来越像二叔了。”在旁边等了许久的荀祈，迫不及待的拉走了堂兄荀攸，去找没人的地方比划去了。

加冠那日，荀家上上下下都一早就起了，穿戴整齐在祠堂里等候。荀攸早起洗刷干净，束了发，身着玄端，赤黑色蔽膝，脚蹬一双点缀着青色纹饰的黑色葛鞋。穿戴停当便出了屋子，又去堂上拜了父祖牌位，这才下堂在堂前东阶下面朝西站了。昨天荀攸还稍稍有些紧张，今早事到临头的时候却完全放松下来，端着手看着下人来回忙碌着，诸如缁布冠、束发巾，肉干肉酱，酒水等等加冠需要用到的东西都陆续就位。早有人在堂下设了一洗，荀家人都在洗的东边从北到南，按着长幼次序依次站了。一切事宜都有条不紊的办妥了。

荀悦作为摈者也穿着玄端，缓步走出祠堂大门，见阴太守带着钟繇已经在到了墓祠门外。荀悦上前请阴太守进墓祠，又差人进去通知了荀攸。过了一会，荀攸从里边不徐不疾的走出来，走到大门东边，朝西拜了两拜；阴太守还了两拜。荀攸起身对着钟繇含笑作揖；然后转向阴太守，两人相对作揖。行礼完毕，荀攸领头进了门，阴太守和钟繇走在后面，然后是荀悦。行至堂前，宾主在阶前站定了，互相谦让了三回，荀攸才先一步上了堂，在东边面朝西站住。阴太守也跟着上了堂，在堂上西边面对着荀攸站下。钟繇站在堂外就着洗净了手，端着梳子和束头巾登堂，放下托盘，走到荀攸北边面对阴太守站了。荀悦拿了两张席子铺在堂上三人中间，转身进了正堂东边的房间去布置筵席。

阴太守对着荀攸拱了拱手，示意他坐下，于是荀攸和钟繇都坐了；阴太守便下堂去洗手。钟繇伸手拿过梳子，看了看略有些松散的辫子，轻声对荀攸说：“你头发滑，我会帮你束紧一些。”说完就开始帮他梳头，紧紧的盘了个髻，又拿过束发巾，紧紧的绕了几圈，确认不会松脱之后钟繇才顺势打了结。这边梳完头，那边阴太守也洗了手进来，钟繇起身退回原位站好。阴太守坐下来帮荀攸整理束发巾，然后出门下了一级台阶，马上就有下人上了一级台阶捧了缁布冠递与太守，阴修捧了冠，仪容舒扬地前行至席前，沉声致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言毕坐下为荀攸戴上缁布冠，然后站起身回到正堂西边站着。钟繇上前坐下，为荀攸加頍项，系好冠缨，仔细端详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了才站起来退至东边的房间，擦洗酒器。

荀攸从席上站起，太守对着他作了一揖，边上有仆从过来撤去席子等物，太守与荀攸一同进了东屋。钟繇见人进来了，往觯加满醴，口上搁一小勺，递与阴太守，太守接了，祝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说了祝词，荀攸拜了两拜，左手接了觯。钟繇把肉干和肉酱端到席前，荀攸坐到席上右手接了肉，将肉祭与祖先，用小勺舀了三次醴撒于席前，起身在坐席的西面坐下，就着觯喝了一口，将小勺放入觯中，起身到阴太守面前，郑重的拜了拜。太守还了礼，起身走到堂下面朝西站定了；荀攸接着也走了出来，站到堂下东阶之下，面朝北方。宾主都站定了，阴太守方开口：“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字曰公达。”荀攸含笑应了，便送太守出去，到了二门外，荀攸邀请太守道：“请太守稍候，礼毕一同饮宴。”

荀攸便又回到堂下拜见了一众亲戚，又拜了钟繇，这才算是完了事，随后宾主一同去荀家宴客的大厅宴饮。

阴太守是正宾，早有下人把阴太守迎入席，钟繇也跟着在旁边落了座。此刻太守正坐在席上喝着水，仔细观察荀家子弟和一众宾客。荀家老一辈的八龙也好，荀昱荀昙也好，都是人杰，如今这年轻一辈又都各具风流。荀愔英武，荀衢淡泊，荀悦温柔沉静，荀衍细致缜密。剩下两三个年纪尚小，都穿着采衣，大一些的是荀彧，隐隐显出君子之风，小一些的是荀谌，灿灿若明珠之光，另有一个不大认识，也是初显名士风流。阴修正默默在心中点评各人的时候，荀攸端着羽觞过来敬酒了。“今天辛苦太守大人了，太守能来给我压场荣幸之至。”阴太守站起身，看着笑的一脸诚恳的荀攸也回以和蔼的笑容亲切的说道，“贤侄客气了，叫叔叔吧，一家人不用那么生分。”荀攸当即从善如流叫了声叔叔，两人各自喝了杯中酒。钟繇在边上站着，听着这声叔叔叫得又亲切又顺畅，不由得嘴角上扬。荀攸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着钟繇晃了晃酒杯。钟繇也端起杯，笑道，“小攸往后也是大人了。”正要举杯喝时，荀攸却一把按住了他，一脸郑重地看着他，钟繇愣了一下，又笑起来，“公达。”荀攸这才笑着放开钟繇，自己先喝了，钟繇跟着喝了，两人相视一笑，荀攸这才转身走开去招呼其他客人。

阴修看着这个有可能成为阴家女婿的青年，眼神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赞赏。本来他还是有些担心的，今天来的宾客又多，真怕荀攸撑不起这场面，但是在看到荀攸的时候，这种担心就消失了，这个青年身上流露出来的是从容自信，潇洒干练。原以为这个荀攸幼年失怙，声名不显，要么是个桀骜不驯的，要么是个胆怯自卑的；但亲眼见了却不似这两类，要评价的话，可以称得上是入鞘的宝剑，周身的锋芒都收敛在鞘中。阴太守暗自腹诽，这荀家老一辈眼光也不怎么行，这样一个优秀的子弟竟然没有什么贤名传出来，不由咂嘴，罢了，今天过后颖川一带都该知道这个荀公达了。阴太守又转头看看今天一直跟在边上的钟繇，这钟元常也是很不错的人，年纪不大，却显得老成持重不怒自威。在场上扫视了一圈，陈家，郭家也都来了好多青年才俊，这让爱才的阴太守十分心痒，恨不得现在就举荐几个才好，只是这几家都受党锢牵连，举荐无门。阴修揣着满心的不平和遗憾，暂时收了爱才的心，又多看了两眼荀攸，只觉得越看越满意，暗暗考虑着以后是不是也来个举贤不避亲。

酒过三巡，各家的长辈便起身告辞，子弟们少有机会能聚上这么多人，都愿意留下再玩一玩。荀攸将各家的长辈一一送出去；阴太守是最后走的，荀攸一直送到大门外，把太守拉到一边小声说：“阴叔叔，过几天我要去采荇家里提亲，还请叔叔帮我在她家人面前美言几句。”阴太守笑道，“采荇这丫头前几天也来要我帮你说项说项，还说正好借着今日见见你，所以我才跟你叔叔自荐了。”荀攸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几年前，你们来跟我提亲的时候，一开始说的是采荇吧？”阴太守点头，“贤侄放心，这次绝不会再出差错。”荀攸作揖，“这件事还请阴叔叔费心了。”阴修也作了个揖，告辞回家。

荀攸转回大厅，只见一帮人乱哄哄的你敬我我敬你，也有人嚷嚷着干喝酒没个彩头，没什么乐趣。荀彧端杯水提议道，“不如我们投壶，投不中的罚酒一杯。”荀攸刚进大厅便听到小叔叔唯恐天下不乱的提议，嗤笑道：“我说小叔叔，你想灌谁酒就直说了，”说着一指荀彧荀谌荀祈，“这厅上就你们三个没喝酒，他们都喝了不少了，有几个能投中的？”见荀攸戳穿，三个童子都笑起来。荀谌摇着着荀攸的手臂说，“你叫哥哥小叔叔，叫我什么？”“小小叔，”荀攸转向其他人说，“现在都喝了不少了，投壶肯定没什么准头了。莫如玩揭彩令，算算数就行了。猜着数的赏酒，过了数的罚酒。”厅上众人都同意了，荀攸便叫了下人来重新收拾布置。

由于走了不少客人，也不分什么坐席了，只在厅中间摆了一桶酒，一干人都围了酒桶坐了，酒桶边上放了个托盘，托盘上有一空碗；每人面前也有一只碗，碗里有三十粒豆子。看众人都坐定了，荀攸扫视了一圈，荀家有荀悦荀衍荀彧荀谌荀祈，钟家有钟繇和两个族弟，陈家有陈群也带着两个族弟，郭家只有郭图一人。“谁做令官？”“公则吧，他没帮手。”钟繇提议。郭图也不推辞，在酒桶边坐了，清清嗓子开始宣布规则，“我在碗底写个数，在六到三十六之间，我把碗扣上，你们就往托盘里放豆子。豆子总数和六相加，若是正好是我写的数字，就算赢了，赏酒，若是超了最后那位罚酒。若是一圈过后还没过数，我再加一，再来一圈。”言毕郭图站起来，拿着碗回避了众人在碗底写了个数，回到酒桶边，扣了碗，自己打了一觞酒，喝了一口，喊了六，便把盘子推到荀攸面前，荀攸捏了颗豆子放进去，大家依次往里放豆子，钟繇放完正要往下传时却见郭图按住了盘子，“过数了。”揭开碗一看，果然过了，钟繇只得罚了一杯。如此玩了不少轮，大的小的都喝了不少酒，有些人明显喝多了，比如说陈群就非按着盘子说十五加六等于十九说自己猜中了没过数。于是荀攸就提议散了各人回家，荀家叔侄们还没玩尽兴，又接着玩，只是不饮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