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山间洋楼(1/1)

首发：~第36章 山间洋楼

山野的东南风转换成西北风，观音岭的老柞树绿了又黄，转眼间四季轮转了几个来回。几年间，乔福林的黑木耳数量一直控制在60万袋，除了中间长过一次杂菌，再没出现过大的问题。几年功夫，柞树村320户人家，除了五保户和病残无劳动能力的人士，其他都种植了黑木耳，全村黑木耳总量一直稳定在2000万袋，成为名副其实的黑木耳专业村。

去年初秋，收获最后一茬黑木耳之前，乔福林跟大嫂毕雪梅商量，要把老房子扒掉，在原地基上建一座三层小楼。

毕雪梅说：“那是你们老乔家祖宅，也有你一份，现今你大哥下落不明，你说了算，跟我商量啥。”

乔福林说：“话不能这么说，虽然大哥寻不见了，但你永远是我最尊敬的好大嫂，如果你不同意，我是不能建的。”

毕雪梅说：“咱家房基地有些窄，地方又偏，你何不在率宾河边靠着大道建一座楼呢，那样多气派啊。”

乔福林说：“其实我也想过，但这里毕竟是乔家祖宅啊，是我和大哥从小生活的地方，我怕把洋楼建在率宾河边，将来大哥回来找不到家。”

毕雪梅眼圈就红了，唏嘘道：“大林子，你是好样的，谢谢你还想着你大哥，可是好几年过去了，他至今音信皆无，也许，也许他已经不在人世间了，你别为了他而委屈自己。”

乔福林说：“大嫂，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坚信大哥没有死，他一定是在某个地方舔舐伤口，没脸回来见你和父老乡亲，你放心，如果哪天他回来一定是焕然一新，混出本事的。”

有了大嫂的支持，乔福林回了趟县城，把想法跟李萍说了。李萍此时已是县农行行长，工作愈发忙碌，也瘦削了不少，她说：“钱是你挣的，你做主。再说那是你家祖宅，你应该把老土房拆掉，重新建一座像样的房子。”

乔福林上去亲了她一口，说：“谢谢老婆，还是你理解我。”

李萍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朵红云，说：“既然要建洋楼，你就找人好好设计一下，柞树村绿水青山的，别整个四不像煞风景。”

乔福林兴奋地说：“你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这叫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我此次回来，一是征得你的同意，二是想请规划设计部门给设计个图纸。”

李萍说：“正好我认识规划局的设计室主任，我给他打个电话，你去找他就行。”

乔福林高兴，就想送给老婆一个惊喜，说：“老婆，虽然你现在是行长了，行里有公车，但你上下班和接送小盼还是不方便，你就别再执拗了，我给你提台车吧，也给公家省点油钱。”

李萍想想也是，小盼所在中学是新校区，在城郊，上学的确不方便，总让她揪心。再说父亲经过佟大鹏事件，精神上遭受到很大打击，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时常要去医院检查、看病，总是挤公交车她又不放心，如果自家有台车，她不仅可以接送小盼上下学，还可以拉着老父就医，或者不时地拉着他去郊外景区散散心，于是她就松了口。

乔福林拉着她去了车行，花15万元给她提了台新车，李萍虽然嘴上说贵，但乔福林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是蛮喜欢的。在选择车的颜色时，乔福林建议她买台红色或橙色的，李萍觉得太炸眼，最后买了台白色轿车。

回到家里，李萍说：“你冲冲澡吧，身上一股泥土味儿。”

乔福林赧笑道：“不瞒你说，我有三个月没好好洗澡了。”于是李萍给他搓了后背，直累得娇喘吁吁，乔福林一下来了兴致，将李萍抱起来。

下午乔福林去了规划设计室，找到主任办公室，因早接到李萍电话，设计室主任非常热情，说肯定帮忙。乔福林拉着他回到柞树村，带他围着村庄转了一圈，沿着率宾河来到东边吊桥，又在“吊水壶”前拍了照，最后来到菌地。面对60亩白色海洋般的木耳地，设计室主任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巴，说：“真没想到，在这深山沟里竟然藏着你这么大的黑木耳产业，佩服，佩服！”

乔福林说：“这不算啥，其实我想把种植规模扩大到100万袋，但柞树村土地有限，加之现在户户都搞黑木耳，土地流转极其困难，承包费也一直上涨，所以限制了我的梦想。”

设计室主任啧啧嘴说：“我的乖乖，60万袋你还嫌少，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些人白活了，累死累活干一年，工资还不够你两万袋黑木耳挣的多呢。”

乔福林开玩笑，说：“既然如此，你也辞职吧，跟我一起搞黑木耳。”

设计室主任是科班出身，最爱的就是他的专业，说：“拉倒吧，我可吃不了你的苦，在这深山沟里当野人，一天我就得当逃兵。”

乔福林的三层小洋楼建成典礼那天，正是农历大雪，说也奇怪，老祖宗咋就这么神奇，这天一大早柞树沟就降下了一场大雪，黑灰色的山林和大地蒙上了白色棉被，山川田野白皑皑一片，立时变得洁净、肃穆起来。

建成典礼原定上午九点十八分举行，副支书刘石头担任主持人。一大清早，刘石头就披着一身雪来了，显然他很重视这次机会，换上一身簇新的蓝灰色中山装，上面别着一只钢笔。虽然吓着雪，但他仍然穿着一双程亮的黑皮鞋。接着关大壮和肖金玉来了，这几个月最忙最累的就是关大壮，几乎长在工地上，充当了监工的角色。为了表示祝贺，关大壮扛来一大箱鞭炮。

大约八点半的时候，侯宝山和乔福林来到村口，不一会儿北边山路上出现两辆吉普车的身影。转眼间吉普车停下来，雪地上留下两行长长的车辙印，林阳镇长林铁和毕得财从第一辆车钻出来，林铁走到第二辆车前打开车门，一个人走了出来。

郭伟忠。就是郭伟忠。乔福林看得清楚，虽然多年不见他有些发福，但那炯炯的眼神和走路的姿势，让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郭伟忠走过来与侯宝山和乔福林握手。侯宝山没想到郭伟忠能来，便很高兴，握着他的手一再摇晃，说：“谢谢郭主任来参加乔福林小洋楼建成典礼仪式，您能来参加，定会使仪式增光添彩。”

林铁纠正道：“老侯啊，你说错了，郭县长现在不在穆丹市政府研究室当主任了，是咱们县长了。”

侯宝山和乔福林怔住了。这个消息有点突然。侯宝山说：“是吗，啥时候任命的？”

郭伟忠说：“上周市委常委会通过的，今天来县里报到。”

林铁说：“郭县长昨晚给我打电话，问乔福林的黑木耳产业咋样，我就把他小洋楼今天剪彩的事说了，结果，郭县长从市里直接奔柞树村来了。”

侯宝山颇为激动，说：“既然惊动了大县长，那咱柞树村就不是增光添彩的事了，而是要写入村志的大事了。”

郭伟忠笑笑说：“老支书言重了，乔福林建起了全县农民第一座小洋楼，是个大喜事，新鲜事，我这个县长能不来祝贺吗。”

乔福林建起了漂亮、洋气的小洋楼，而且里面完全按照南方豪华别墅标准装修的，家用电器也是最先进、时尚的，这件事在柞树村掀起了一场风暴，几个月来一直成为村民的热谈。为了捧场、瞧热闹，今天几乎全村人都冒雪出动了，虽然天气依然寒冷，但通往乔福森家的胡同里水泄不通。

令村民更想不到的是，新任县长还没到县城报到，就来给乔福林的小洋楼剪彩，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有人酸溜溜地说，“那是啊，现今乔福林有钱了，成了县里数一数二的暴发户，县官儿咋的，县官儿也得来捧臭脚啊。”

有人白了他一眼，不满地说：“你这人就是邪性，吃着葡萄还说葡萄酸，俗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没有乔福林带领，你搞个狗屁黑木耳？”

葛亚丽说：“就是啊，咱村谁不知道你啊，家里穷得叮当响，到我小卖店打瓶酱油都赊账，你有啥资格在那放臭屁啊。”

旁边村民纷纷训斥那个村民，说是啊，如果没有乔福林带领大家搞黑木耳，你家还吃不上饭呢，穿的胶鞋还露着脚指头，更不要说盖上了三间彩钢瓦的房子，乔福林就是咱们的恩人，你这么说他丧不丧良心啊！那人自知说错了话，犯了众怒，连忙道歉，一边扇自己的嘴巴子，说自己嘴臭，不是人。众人这才饶过他。

既然新任县长来了，刘石头原先准备好的主持程序和稿子就得变了，重头戏当然是请郭县长讲话。

郭伟忠也不推辞，站在小洋楼铺着红地毯的台阶上，说：“乡亲们你们好，今天是中华传统的小雪节气，老祖宗厉害呀，这不就下起了雪嘛，下雪好啊，瑞雪兆丰年啊。好了，我也不发感慨了，今天是我来县里上班的第一天，能来柞树村参加乔福林的洋楼典礼，我很高兴，也很兴奋。林铁镇长说，这是全县30多万农民的第一座洋楼，说实话，听了后我这个县长心里酸溜溜的，不知滋味啊，为啥？因为改革开放这么些年了，人家南方省份的农民早就住上了小洋楼，可是我们这却才建起第一座，我心里不好受。这次市委让我来东和县当县长，我刚才见了这么漂亮洋气的房子，突然感觉肩上的担子很重，我觉得我有责任、有义务带领大家一起努力，早日摆脱贫困，早日建成小康社会实现共同富裕。乔福林给大家带了个好头，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辛勤汗水发家致富，建起这第一座洋楼，是全县农民的榜样，我们要号召全县农民向他学习，靠着勤劳的双手依法致富，使柞树村，使全县建起更多小洋楼，向世人彰显我们新农村的新气派……”

林铁和侯宝山带头鼓掌，村民们也热烈鼓掌，关大壮甚至大着嗓门喊了声好。

一片俏皮的雪花落在郭伟忠眉梢上，他抹掉雪花继续说：“我希望乔福林同志继续努力，在不影响自己发家致富的同时，帮扶更多的农户种植黑木耳，传授好制菌技术，把好质量关口，我们不仅要把柞树村建成黑木耳专业村，还要把林阳镇建成专业镇，要在全县鼓励、推广，形成规模才能见到更大效益，共同富裕……”

参观了小洋楼后，郭伟忠要赶去县城报到，临行前，他握着乔福林的手说：“回去我跟书记汇报，今后就把柞树村作为我的包扶村，你要是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毕得财原本想来祝贺一下，就随林铁回林阳镇的，可刚才典礼时徐莲蝶说她研究的新菌种出现了问题，想请他给把把脉。毕得财说不行啊，来参加典礼这点时间都是我挤出来的，下午还要回到所里，有个试验等着我主持呢。

现在的毕得财可是大忙人，大明星了。县电视台农业频道为宣传黑木耳种植技术，每周请他做三次电视讲座，除了讲授黑木耳制菌、养菌等栽培技术，还要随时就耳农出现的各种问题进行解答，如果赶上哪个地方、那户耳农的黑木耳出现杂菌等问题，他都要及时到现场解决，并在电视上提示、预警，避免耳农遭受更大损失，因此用乔福林的话说，毕得财成了香饽饽，抢手货。

徐莲蝶身旁的毕雪梅见大哥推迟，就想帮她一把，说：“大哥你有多长时间没回来看望咱爸了，他每天晚上坐到电视机前，就等着你出现看你一眼，难道你就不想咱爸？”这话果然戳到毕得财的痛点，他用乔福林的手机给所里打了电话，说村里耳农临时有点急事要处理，试验改在明上午进行。

晚上，乔福林在小洋楼摆了一桌酒席，宴请毕得财，侯宝山也被请来喝酒。酒足饭饱后，侯宝山和关大壮等人踏着积雪回家，毕得财坐下来喝茶。聊了一会儿，他问乔福林，想不想搞个突破，提高制菌、养菌效率。

乔福林说：“那还用说，我正为这事犯愁呢，总占用徐老师家房子不是个事，另外我在其他地方租用的两处菌房太分散，三个地方轮流跑，耽误事不说，都把我的腿跑细了。”

毕得财打了个酒嗝，喝了口红茶，说：“现在有一种新技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乔福林把头凑过来，急迫地问：“啥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