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祸从天降(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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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李发打过来的，说李萍突然胃出血，正在县医院抢救。乔福林连忙把厂长叫来，简单嘱咐几句，就开着越野吉普车轰鸣而去。

乔福林赶到医院的时候，李萍的手术已经完成，大概麻药劲还没过去，她躺在病床上昏睡。李发坐在病床边垂泪，乔小盼则坐在旁边的一把折叠椅上，脸色灰突突的透着悲伤、无助。见乔福林来了，李发站起来，抹去眼泪让他出来说话。

两人来到走廊，李发话未出口眼泪却垂落下来。乔福林突然心脏一凛，莫名地骤然抽了一下，像被人猛捣了一拳。李发哽咽道：“李萍的情况不妙，非常不好。”

乔福林心脏慌慌的快要脱落了，他强自镇定下来，扶着李发在椅子上坐下，颤声说：“到，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癌症，晚期。”

犹如一声晴天霹雳，乔福林突然眼前一黑，趔趄了下差点摔倒。他扶着墙壁一个劲儿摇头。一股泪水涌出眼眶，夺目而出。不能，绝对不能！他低声喃喃道：“爸，是不是医院弄错了？李萍怎么能得癌症呢？绝对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乔小盼站在他身后，双眼喷射出愤怒的、不可饶恕的怒火，恶毒地看着乔福林，似乎想把他烧成灰。

乔福林决定立即带李萍去省医院复查，他直到现在，心里也不相信李萍会得癌症。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他一遍遍在心里问自己。

可是李萍却执意不肯去省医院，她说：“我知道自己的病情，去了也是白搭，只是浪费时间和钱财，我不去。”其实，这些年她就总是胃痛，胃镜检查是萎缩性胃炎，医生告诫说要戒烟限酒，她想自己压根不抽烟，至于酒也就是遇到推脱不开的场合，才勉强喝点红酒，也只是点到为止，从不酗酒。饮食上她也很注意，不好消化和辛辣食品基本不碰，她本以为没有啥，单位好几个萎缩性胃炎患者，有的都患病几十年，也没见恶化。但她还是大意了，作为单位一把手，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太多，有时还会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使得她的情绪恶化，胃痛加剧。而且她还要伺候、关心年逾古稀的父亲，要接送、关怀正值青春期的高二学生乔小盼。最致命的，就是抢救佟大鹏那阵，这孩子竟然和小盼同属于极其罕见的rh阴性血，怀疑、猜忌、愤怒、焦虑、无奈、不知所措……对了，就是那段时间加剧病情的。

记得去年深秋乔福林去柞树村时，她还跟他说，再干两年就不干了，都已经四十出头，实在干不动了，到时候小盼也上大学了，她就跟上面打报告退居二线，在家专心伺候老爸，或者直接病退，到山清水秀的柞树村和乔福林一起发展黑木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养养生。

当时乔福林还不以为然，说：“你才四十多就想退二线，上面肯定不能批准，怎么也得干到五十来岁啊。”

李萍说：“干不动了，真干不动了。如果上面不批准，我就病退。”她没跟乔福林说，自己觉得身体快要吃不消了，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会垮掉的。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一天竟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这么美好的人生，转瞬间就要灰飞灯灭……

乔福林那时不知道她的身心状况，说：“过两年小盼考上大学，家里就你一个人，病退了多寂寞啊。”

李萍说：“我想好了，到时候我和我爸一起随你到柞树村居住，回归自然，到青山绿水中去，啥也不想，啥也不管，就想多呼吸几口那里的新鲜空气，延年益寿。”

乔福林听她说的在理，说：“也好，我那三层洋楼空着，只有我一个人住缺少人气。咱爸年岁大了，又有心脏病，去那里呼吸点观音岭的新鲜空气，不用吃药就能治愈。”

乔福林认为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听李萍的，他以不用质疑的口吻对李发和李萍说：“这次我做主，你们谁也不许参与。必须去省医院，不行就去北京、上海，不管去哪里，也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把李萍的病治好。”

李萍还在反对，乔小盼不干了，说：“你别再磨叽了，听我爸的，转院，立即转院。”其实，刚才在他听到父亲那斩钉截铁的话语时，心里就感觉到了震撼，他还从未见父亲如此果决过，他知道父母爱得很深，这是父亲对母亲深爱的表现。

可是上车时，乔小盼却和父亲起了争执，乔福林不让他跟着去省城，要他和姥爷在家，安心地学习，因为一年半后他就要参加高考。李萍也不同意他去，让他在家好好学习，照顾好姥爷。可乔小盼却瞪起了眼珠子，非要跟着去哈尔滨伺候母亲。

乔福林说：“你去了也解决不了啥问题，反而给你妈添乱，让她惦记你的学习。再说我们有可能直奔北京或者上海，可能要呆很长时间，你跟着去，不把学习耽误了吗？”

乔小盼眼圈红了，说：“我不管，我妈都快要没了，我还参加什么高考，不考了！”

乔福林没办法，就把李萍搬出来，把他拉到一边说：“小盼，你要听话，你妈也不同意你去，你不要让她分心，照顾一下她的感受。不然她不高兴，心情不好会使病情恶化的。”

乔小盼不屑地笑了，“我照顾她的感受？你照顾了吗，乔福林！当初要不是你非要搞什么黑木耳，如果你不像个野人似的去柞树沟一呆就是半年，我妈能提心吊胆吗，今天担心你吃不好穷对付，明天担心你遭受损失，她成天为你担惊受怕，你想过她的感受吗？她一个弱女子，既要在单位当女强人，还有回家伺候我姥爷，还要管我的学习成长，还要为你操心忧虑，你说，她的病是不是你造成的？”

乔福林没想到这孩子会有这样想法，一时很生气，但转念一想，他有些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心中便升腾起一股愧疚，觉得自己确实对不起李萍，对她呵护照顾得太少，让她遭罪了，缓和语气说：“你说的我不反对，但是……”

“没有但是，你也不要找借口！”乔小盼一把将他推开，径直朝救护车走去，“我告诉你乔福林，最好你祈祷我妈没事，如果她有事，我跟你没完，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昨晚乔福林给徐莲蝶打了电话，说家里有急事需要赶往哈尔滨，可能要耽搁一段时间，请她多去菌包厂和那两个新式灭菌锅炉看看，别出现啥问题。徐莲蝶听他语气不妙，问他咋的了？

不知啥原因，乔福林几天来一直努力控制，表现得十分坚强的外表轰然倒塌，眼泪突然涌出眼眶，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哽咽得几乎抽过去，说：“李萍，李萍她得了胃癌。”

徐莲蝶沉默了一会儿，大概她在电话那端也哭了，抽噎了一声，说：“你尽管放心去吧，人命关天，生命才是最重要的。菌包厂有我盯着，你别挂念了，全力以赴给她治病吧。”

乔福林拿着手机哇哇痛哭，像个孩子似的哭得稀里哗啦。

然后他又给毕得财打电话，告诉他：“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多抽时间去柞树沟，帮我照料点菌包厂的事。”

毕得财现在成了大忙人，全县许多村屯都开始搞黑木耳，又都是刚搞，因此问题比较多，哪家耳农都需要他带队去指导、帮助。他从电话里听出了异样，问他出了什么事？乔福林不想隐瞒他，就把李萍患病的事说了。结果他再次在儿时玩伴面前抑制不住自己，哽咽得说不出话。接听乔福林电话的时候，毕得财正在参加县黑木耳办举行的会议，这是郭伟忠连夜主持召开的。接完电话他心情十分沉重，回到会议室，他郁郁寡欢、沉闷忧郁的表情引起郭伟忠的注意，问他原因，他就把乔福林老婆患癌的事说了，他说：“这件事对乔福林的打击很大，刚才他在电话里泣不成声，说要不是自己扔下她跑到一百多里地的柞树村搞黑木耳，李萍也不会得癌症，他非常自责，情绪也很低落，我挺担心他。”

乔福林见乔小盼钻进车里，知道无法阻拦他了，明白即使逼着他下车，即使他回到学校，也不会安心学习的。他知道，从小到大儿子最听李萍的话，也最心疼妈妈，如果不让他去哈尔滨陪着妈妈，他也许会疯掉的。于是他让救护车司机开车。

车轮缓缓启动，车窗外李发含着眼泪向他们挥手，一阵风吹来，掀起他稀疏的头发，让乔福林心里突然一酸，觉得老人是那么的孤苦、可怜，因为自此一别，可能再回来，他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女儿一面。

救护车缓缓开出县医院大门，突然一辆公务用车拦住了去路，郭伟忠从车上下来。

乔福林下车，表情肃穆、悲伤的郭伟忠迎上来，握着他手说：“良性还是恶性？”

乔福林说：“不清楚，结果还没出来。”

郭伟忠说：“你记个手机号，这人是我省医院的一个熟人，是ct室主任，昨晚毕得财跟我说完，我就给他打了电话，请他帮忙找个好医生看病。”

乔福林眼眶一热，紧紧握着他的手，说：“谢谢你郭县长，你那么忙，还为我妻子的事操劳，我，我真不知如何感谢你。”

郭伟忠用力拍拍他的臂膀，说：“坚强起来，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乔福林还想说什么，郭伟忠推了他一把，说：“快走吧，早点到，早点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