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思乡(1/1)

首发：~第61章 思乡

蒙窈淑掀开帘子进去，熟悉的鲜嫩感直钻鼻子，她快步走到那沸腾的拨霞供前，里头奶白的汤色里有些叫不上名字的菌子，思绪一下就被拉回几日前，师父带她去镇北侯府送王师开支账册的路上。

那天风很大，人坐马上疾风吹得眼泪直流。四周树木零星冒着新芽远处的山丘仍然被白雪覆盖着。军营到城中的路途上有一谭小池，那个时候正在化冰。融化后的池水裹挟着破碎剔透的冰块，大风一卷哗啦作响。

裴君见她心情不好，勒马问道：“怎么了？”

因为携带着账册她心下总是不安，蒙窈淑摇摇头把头埋了下去，扬鞭就打算走。而裴君却夺过她的缰绳，翻身下马伸手去接她，说：“下来，为师休息休息。”

裴君拉她下来后，顺势牵过缰绳走在后面一直看着面前蒙窈淑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石子，很明显兴致不高。他将马辔拴到一旁的俯首在风里摆动的柳树上，快步上前牵起她一直走到湖畔才停下。

“跟你说过了，”裴君侧头看她，说：“你是我养大的，骗不了我。”

蒙窈淑看着她眼里有些朦胧，裴君扶她坐到河畔的青石上，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系好，这才听见十七开口说：“师父，有机会你跟我回南诏吧。”

裴君说：“想家了？”

蒙窈淑点点头，抬眼望向天的尽头，风声呼啸裴君挨着她坐下，轻轻看她。蒙窈淑低头捣鼓着地上的石头说道：“南诏王宫二三十里的地方有一片湖泊，山川环绕。树木四季常青，藤曼依附着山体盖住嶙峋的黄石。风也很大，湖泊里会因为暖日的照射，泛起金光，就是冬春交替的那些日子也不会凌汛结冰，湖水涨潮的时候，会漫过树木，就会出现苍翠的树林中偶尔站着一两颗光秃秃的树，还有成群的野鸭戏水，以及空中常存鸥鹭环绕。”

蒙窈淑扭头看裴君，说：“吃过午饭，我会去偷三哥刚驯服的马溜到那里，沈幕、绿绒、蓝楹，还有小九，他们都会陪着我，在那里玩闹。”

裴君看她，睫毛轻动。他转头不看蒙窈淑，来掩盖脑子里满是回忆的事实。他是见过那片海的，确实是漂亮，可那个时候没怎么看海，争权夺利的心思占据了思考的时间，所以难得闲散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了。

“我听墨峰说，南诏的菌子很好吃。”裴君见她愁眉不展，转移了话题。

蒙窈淑点点头，没出声。

“十七？尝尝，味道对不对？”裴君的声音把她从思绪中抽离，蒙窈淑抬眼裴君拿着要递给她的竹箸看她的眼神里都是期待。

沈幕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身兽皮绒的褂子穿着，站在一旁倚柱抱手，他原本也是给窈窈备好生辰礼的，可惜人还没被自己从帐子里拽出来，裴君就吩咐自己去送军报，等回来看，人早就被裴君拉进这迷魂阵里了。

四处找茬无果，他瞥了裴君一眼，伸手挑了一块放到嘴里，连连挑刺，说：“真难吃，根本就没有味道，菌子要吃野的那才刺激呢，这个就是加点儿黄瓜丝凉拌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旁边的人斜眼瞅他，隐书是全权负责这个拨霞供的人，‘主子一句话奴才跑断腿’，裴君要他准备这一桌子菌子汤底的拨霞供，他头都快想秃了才凑齐这一桌子，眼看沈幕不买账，声音也没好气，说：“沈公子真是彪悍啊，那头有没处理过的，我抬了来您一并尝尝？”

裴君也不出声，只是给蒙窈淑夹菜。蒙窈淑凑到裴君耳边问：“隐书怎么这么大火？他一向温和的。”

裴君舒眉，夹着菜，将隐书的功劳都揽过来，也不心虚，说：“可能，单独看不顺眼吧。”

一群人围绕在侧，思乡之情被这生辰的热闹喧嚣冲淡了不少，蒙窈淑透过蒸腾的热气，师父的面孔渐渐入了眼底。蒙窈淑以前都只觉得师父太过严厉，不知变通老是欺负自己。可自从北上后，一次又一次单独面对险境时，才知道世人口中‘总角垂髫颂六甲’，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公爷对自己严苛尽心，是把毕生所学毫无保留的传授于她，让她能独当一面。

“别偷看，”裴君侧头笑意盎然，说：“大方点儿，师父我允许你看。”

蒙窈淑：“”

翌日

裴君将营中事务全权交给隐书和王副将后，一行人乔装改扮，从田芷薇北上的行囊里，又拿了些金银细软，才出发。蒙窈淑和田芷薇同乘一张马车，裴君立马在侧，沈幕满是不爽出声问：“为什么？我牵马？田家差这一匹马不成？”

裴君马上欠身，面色诚恳，语气谦和：“劳烦沈公子了，咱们还是一切从简的为好。”

倒也不至于一切从俭，田家家大业大自然也不欠这一匹良驹。只是裴君担心，给了沈幕马匹，城中亲信稀少不似营寨，自己不妨走漏了风声。所以干脆就直接从根源解决问题，也省了很多麻烦。毕竟诩州又不远。沈幕还想说什么，转头就看见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的蒙窈淑，瞬间闭了嘴。

巳时二刻将近，四人就到了诩州城下。太阳有些晃眼睛，裴君伸出手挡阳光，透过指缝，仔细打量着诩州军士的部署，来之前隐书早就将他脑海里印着的地形图给裴君反复说了好几遍，诩州处于低洼路段，东边有条河，眼下时节水量最大。若是久攻不下，便可水淹城池。

城下站着个老妇人，穿金戴银涂脂抹粉，和四周的人形成鲜明对比，田芷薇探头就看见她冲自己招手。她回完礼后侧身就跟蒙窈淑介绍：“那个看着没？穿翠色灰鼠皮貂绒的就是王员外夫人，她身后的是他家嫡女，许给了替寒寂守城的洪将军做儿媳妇，再加上她和韩使君的夫人是亲姐妹，所以两家都很敬重她。”

蒙窈淑从车帘缝隙里窥视出去，裴君早已下马，长腿一迈，十分迅速的走到员外夫人跟前，背影恰好挡在车前，遮掩的干干净净。蒙窈淑放下帘子，心下打鼓还好这员外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不然连年征战，进入诩州未必比出来简单。

蒙窈淑问：“那韩章也是寒寂部落的人吗？”

田芷薇塞了块橘子在嘴里，马车晃动开始前行：“那倒不是，我母亲说过，这韩章是前知州的遗骨，前任知州多年和原来的刺史不睦，知州俸禄二千石多被克扣，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不清楚，韩章做了寒寂内应夺下诩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