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遗言(1/1)

首发：~第13章 遗言

当姬慕轩再一次上清虚观时，容绾玥本不想见他，可忽然想到那日兄长的话，她又改了主意，只不过这次她让云焕待在姐姐容薇宁身边，自己单独去见了姬慕轩。

看着身着浅绿色长裙的容绾玥迎面走来，姬慕轩略微有些诧异，因为从前她都会带上云焕一起。不过对于容绾玥肯单独见他，他更是喜不自胜的，这证明他们的关系又近了一步。姬慕轩快步上前：“玥儿，你……我……”他突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在面对后宫那些女人时，姬慕轩可以三言两语就将她们哄的心花怒放，但一见到容绾玥，那些惯用的哄女孩子的话仿佛瞬间便从脑海中消失了一般。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

容绾玥只是淡淡一笑：“我们去梅园走走吧。”

姬慕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道：“好……好。”

对姬慕轩的紧张，容绾玥仿佛视而不见，只是缓步优雅地走在前面，姬慕轩则在后面跟着，两人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初秋的梅树没有绽放的梅花可观赏，细枝上只有娇嫩的绿叶点缀，显得有些萧条。二人一路无话，就这么静静的走到了梅园，还是容绾玥先打破了这份沉静：“从前在东宫也有一处梅园，园子里种满了白梅，只有一棵是红梅，还是然哥哥亲自为我种的，他说我就像那棵红梅一样，是独一无二的。我们成亲那日，他说我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定会尽他所能护我一生一世。可是他却骗了我，我既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也没有尽他所能护我一生一世。他连同我商量一声都没有就抛下我独自离去，所有的艰难和痛苦都要我一人来承受，你说他这算什么呢？”

这两年无论是姬慕轩还是容绾玥都没有提起过姬慕然，似乎都在刻意回避这个人，今日容绾玥突然这么直接的提起让姬慕轩竟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沉默了一会儿，姬慕轩道：“如果我是他，我绝不会抛下你一人，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会带着你闯过去。”

容绾玥只静静的盯着前方的一棵梅树淡淡道：“是啊，所以你成了一国之君，他成了一缕孤魂。”

“玥儿，我……”姬慕轩想说些什么来辩解，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容绾玥转过身看着姬慕轩道：“他临死前可有留下什么遗言给我吗？”

姬慕轩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说，因为他不希望容绾玥的心里还有他大哥，他希望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以让容绾玥渐渐忘却大哥然后选择慢慢接受他。

见姬慕轩不说话，容绾玥苦笑道：“看来我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只有你这个兄弟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你这个兄弟，他可以将我、云焕甚至他自己的命都交到你手上。既然他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那便算了吧。”

看到大哥被容绾玥误解，而容绾玥也是黯然伤神的样子，姬慕轩似乎又有些不忍，他犹豫了一下道：“玥儿，不是这样的，大哥心里是有你的，大哥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和云焕。”

容绾玥却道：“你也不必编些谎言来骗我，就当是上辈子我欠了他的吧。”

见容绾玥不信，姬慕轩急道：“你相信我，玥儿，我说的是真的。”顿了一下，他又叹口气道：“其实当年的事，我也欠你一个交代，今日我便将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你。去那边坐下吧，我慢慢说给你听。”

容绾玥点点头，二人走到石桌边坐下，只听姬慕轩徐徐道：“那日的宫变并非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是我蓄谋已久的，我接到消息，大哥要在我去封地的路上下手，我和我的属官们当时都甚是惶恐，我们也不想坐以待毙，所以就临时策划了那场宫变。我也的确和他们说过不能对大哥下杀手。可是当时一片混乱，大哥中箭倒下后我便冲杀过去，我赶到他身边时看到了他的箭伤，那一箭正中心口，回天乏术。我当时抱扶着他的时候，心情很复杂，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不想他死。大哥当时还有一口气，看到是我，他还冲我笑了笑，他说：他这辈子做的最自私的一件事，就是将你据为己有却没能好好照顾你，让你受了不少委屈，若有来世，他定会好好补偿你，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他会护你一世无忧。至于今生，只能负你了。他希望我能好好照顾你和云焕，还让我将这半块玉佩交给你，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姬慕轩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递给容绾玥，白色的玉佩通透无瑕，莹润光泽，一看便知是上品。容绾玥面色平静的接过玉佩，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放入袖中，只不过拿着玉佩的手在放入袖中的那刻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随即又迅速稳住心神，不辨喜怒的问道：“他还说了什么吗？”

姬慕轩看了看容绾玥，却什么也看不出来，思忖了一下接着道：“大哥还说希望我以后能做个好皇帝，大致就这些了。”

容绾玥似笑非笑的看着姬慕轩：“大致就这些了？你大哥可是出了名的孝子，他难道就没有提及他的好父亲？”

“有，他希望我可以留父皇一命，让他安享晚年，他的遗言我都照做了。”姬慕轩沉声道。

一阵秋风拂过，鬓间的发丝随风张扬着，姬慕轩伸手想要替容绾玥拢一拢微乱的发丝，却被容绾玥后退一步避开了，“陛下，请自重。”

姬慕轩僵在半空的手缓缓放下，迟疑着断断续续的道：“其实当日大哥还说……他将你还给我，希望我来世，不要再与他争。”

此话一出，容绾玥的面色不再平静，而是满脸怒容的冲姬慕轩吼道：“你们兄弟俩当我是什么，是玩物吗？你大哥是始乱终弃，而你是朝三暮四，还真是亲兄弟。”

对容绾玥的质问，姬慕轩委屈的辩解道：“玥儿，我怎会将你当成玩物，我也不是朝三暮四之人，从始至终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人。只要你愿意，我会立刻将你们母子接入宫中，我还可以将云焕立为太子，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

闻言，容绾玥瞬间变了脸色，周身冷冽如寒冰般的气息激的姬慕轩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帝王也是一凛，容绾玥咬牙道：“你们兄弟就这么想我死吗？”

姬慕轩忙道：“玥儿，我只想将你捧在手心里护着，怎么会想你死呢？”

容绾玥冷笑：“你大哥当年也是这么说的，真不愧是亲兄弟，你走吧，以后也别在来了。我惹不起你们姬家的人，难道你还想让我也躲不起吗？”

“玥儿，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对容绾玥的反应，姬慕轩实在有些不明白。因为容绾玥和姬慕然当年在众人眼中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外人面前他们二人也从来都是恩爱有加的样子，可如今看容绾玥的反应，似乎并不如外人所想那般恩爱。姬慕轩一时也理不清这其中缘由，忽然他想到姬慕然临终前曾说，玥儿喜欢的人不是大哥，而是自己，他的眼睛瞬间便放出光彩，激动的上前抓住容绾玥的双肩：“玥儿，你心里依然是有我的对不对？”

容绾玥挣扎道：“你放开我。”可她的挣扎在姬慕轩这个常年习武的人面前却是徒劳无功的。

姬慕轩不理会她的挣扎，依旧死死的抓着她的双肩道：“只要你点头说是，就算是全天下人都反对，我也会娶你为妻。”

“娶我为妻？你如今一个有妻室的人来对我说娶我为妻，我是妻，那孙凤兰又是什么？”容绾玥嘲讽道。

姬慕轩却不管不顾道：“我管不了那么多，玥儿，你明明离我这么近，却又仿佛有千里之遥，跟我回宫好不好。”

“你怎么能不管呢？你忘了你为何发动宫变，你忘了我早已不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也不是云英未嫁的亡国公主，而是昭德太子的未亡人，如今楚王姬云焕的母亲，你的大嫂。你若娶我，天下人会耻笑你我乱伦，到时候，我便是祸国妖女，群臣便会逼你处死我，江山和我之间你会怎么选？我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不想再来一次了。”容绾玥凄然道。

姬慕轩顿时哑然，松开了抓着容绾玥双肩的手，他想说他绝不会抛弃容绾玥，可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若真的要在江山和容绾玥之间选一个，他是否还能如当年一般奋不顾身的浴血冲杀，就算拼尽一切也要将容绾玥从叛军的手中救下。

又一阵秋风拂过，容绾玥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怔怔出神，两人都静默了好一会儿，容绾玥收敛心神：“陛下，请回吧。以后也莫要再来了，道观乃清净地，陛下此番言行会玷污这里的。这两年我想了很多，你大哥若不是有心赴死，那场宫变，你未必会成功。既如此，我也没有必要为一个不在意我的人而去痛苦缅怀。我也不会让云焕日后对你造成任何威胁，你尽可以安心的坐着那张龙椅。”说完便转身缓缓的走出梅园。

姬慕轩在她身后心痛的叫了声“玥儿，”容绾玥停下脚步，但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当年我落入叛军手中，是你率军披荆斩棘将我救下，那日我在城楼上看到你身披被鲜血染红的战袍在城下奋不顾身冲杀的情景，那一刻我的眼中再无他人，满眼都是你。你诛杀叛军后率先登上城楼来到我身边对我说：玥儿，莫怕，轩哥哥来了。当时我心中是极欢喜的。这些事我这辈子都会记得的。可是自打我嫁给你大哥那一刻起，我却再也不能唤你轩哥哥了，这辈子我们注定有缘无分。”

说完，容绾玥迈着从容的步伐走了，而在姬慕轩看不到的地方，两行清泪顺着容绾玥的脸颊止不住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