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守人（一）(1/2)

首发：~第6章 守人（一）

有人在街道卖荞面饸络，孩子们拿了碗拉着大人来买。大人给买的，乖巧地跟着，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给买的，就抱了碗哭，个别性格倔强地就在地上滚。一个卖荞面饸饹的贩子，搅和地一个村子都不得安宁。

聚缘感冒才好，嘴淡地厉害，就端了碗来买。

“哥，你要多少？”那人问。

“旬邑的荞面饸络就是不错，光亮，筋瓤，来个二斤吧！”聚缘说。

“好的哥！不过，我们这可不是咸阳旬邑的，我们这儿的荞面比旬邑的荞面细”这人说。

“你们是哪里的？可不敢糊弄我！”聚缘说。

“哥，我这要是假的，让我不得好死！这是我家种的，我们是蓝田的，蓝田九间房……”这人说。

“蓝田九间房？”聚缘大吃一惊，他本以为九间房就是九间房，没想这是一个地名。就赶紧问了这个地方的地理和风俗。

聚缘给战熊也端了一碗荞面饸络。他沿着去芦苇荡的路向灵堂走，见路边停着两辆拖拉机，一辆翻斗车和一辆东方红履带推土机，就纳闷这是干什么的。这时正是中午，太阳光强烈地刺人眼，车上没有司机，好像都回家午休了，就没法问个清楚。

他跨进灵堂，战熊正躺在床上。自他从桥上跳下后，就很少出门。一来是那次确实受了伤，动不动肚子就疼，整日脸色蜡黄，没了精神。二来，他也不愿意出去了，除了留村过红白喜事他会去，平日就躺在灵堂的炕上睡觉。

聚缘把荞面饸饹放在炕沿，战熊看见了，爬起来端起碗就吃。

“慢点吃，你慢点！”聚缘说。

战熊很快吃完了饸饹，把碗往炕边一扔，从枕头边摸出一盒烟，取出一根给聚缘抽。聚缘看到那条宝成，一把夺过来，火就冒了出来。他攥着这条烟，恨不得撕碎了揉烂了。

“哥，这烟香的很，我专门给你挣的……”战熊说。

聚缘听到了，就慢慢松开了攥着的烟，心里一热，眼窝子也就跟着热了。

他点着了烟，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他仔细品尝着这烟的每一缕味道——这是他兄弟的命呀！

“哥，香不？”战熊眼巴巴看着聚缘，馋地流下了口水。

“香，真香！这是世界上最香的烟！”聚缘说。

“好，好，哥，我再要给你多弄些！”战熊说。

“不要了，哥有的，你不敢再象上次一样，跳河挣烟了，那样没了命，你今后咋给哥买烟？”聚缘说。

“你不如去捡破烂，卖了钱再买！你挣了钱买的烟比这可香地多！”聚缘想了想，挡是挡不住的，那就不要让他做那些玩命的事了，不如让捡个牙膏皮、板鞋底或者其它一些废铜烂铁。

兄弟两人正在说话，窗外就传来拖拉机的轰鸣声。于是两人就相伴着走出灵堂。

不远处，聚缘来时看到的拖拉机和翻斗车都忙碌起来。战熊见了拖拉机就往跟前跑，聚缘也跟在后边。两人来到拖拉机前，见薛秃子正在指挥推土机，聚缘看见了，就拉着战熊走。刚走几步，听薛秃子喊：“嗨，战熊，来，过来，这里有块石头帮忙抬一下”。

“我不去！你是坏人！”战熊说。

“谁说的？我们是好人！”旁边一人露出阴森的笑声。

聚缘一看那人，正是拐走战熊媳妇的那个宣传干事就骂道：“狗日滴，一群坏种跑到一个窝里了，小心被连窝端了”。

“哈哈哈，总比你连个窝都看不住强，那个臭娘们还不是心甘情愿躺在了我胯下？”那家伙说。

战熊似乎认出了那人，拿起一块砖就砸，随后就跑起来追那人，边追边喊，边喊边捡石头。

战熊打这人是真打，每块石头都往要害处砸，那个干事痩的象一只猴子，在地里到处跳跃躲闪。聚缘怕出事，就喊战熊，喊的嗓子都要哑了，战熊还在追。

一个女人提了篮子向芦苇荡走来，款款而行，步子不大不小，幽雅而稳当。看见战熊正在追瘦猴，就喊了声“战熊！”

战熊听到这声音很熟悉，就转过头来看，这人竟是他的前妻。

“战熊你住手！”女的喊。

战熊就停了下来看着这女的，露出一脸的傻笑。

瘦猴趁机跑到这女人跟前，躲在女人身后。这女人把篮子递给瘦猴：“中午没吃饭吧？我给你送来了！”瘦猴接过篮子，扔在地上，一把掌就扇到了这女人脸上。

“管管你的战熊！要不是你，这疯子能追着我打！”瘦猴毫不讲理地说。

“好了好了，嫂子也不容易，你就不要说了！”薛秃子走上前，打着圆场子。

“嫂子，你今后不要送饭了，我们几个在外头吃的”薛秃子说。

这女人流下了泪水，看看痩猴儿，看看薛秃子，又指着远处的正在傻笑的战熊，说：“你们看看，看看那个人，十年前是个英雄，比你们强一百倍一万倍的英雄！我错了，害了自己，害了我的孩子，害了他，是我错了！”说完，竟哈哈笑着，跑远了。

瘦猴儿是距离留村十五里碾子村的人。碾子村里瘦猴儿是和薛秃子一样臭名昭著的人。这女的送完这一顿饭，又见了战熊一面后，就不再出门，一个月后，就痴痴傻傻成了疯子。他和战熊一样，家家红白喜事都去，在村里挑粪，担屎尿，给玉米加梁，给葡萄除草施肥，谁家有重活累活，他都会去。

薛秃子和瘦猴集了资在留村的芦苇荡边挖鱼池。他们从早到晚不停施工，又拉了白灰在准备在旁边盖看守房。留村的人敢怒不敢言，村干部也去了几次，让他们不要侵占公共资源，他们上来就打。村干部无能为力就告到了乡政府，没想到瘦猴儿已经打通了关系，上边只是应付一下就推脱起来。最后，以“搞活经济发展新产业”为由，把这事抹面了过去。墙是被抹面光了，人心却很不舒服。第一，平整土地时，芦苇荡及周围几十亩地就是大家的公产，谁也没有权利在没有经过大家同意地情况下私自占做己用。第二，这片地里纵横着引水渠道，是通往其它村的水源通道，每个渠道临近芦苇荡的地方都有闸门，在芦苇荡旁边挖，这些闸的地基容易松动，产生危险。第三，这是海眼，周围有镇守的东西，据说为了镇住龙王用了什么“锁灵阵”类的东西，还有的说用了铁牛来镇，无论说的多么神，但平整土地时，这海眼无法填平却是很多人亲眼看见的。所以，这芦苇荡就有了神秘感，有了神秘就有了敬畏，有了敬畏就没有人再随意在这里动土或者开挖了。

薛秃子和瘦猴儿不管这些，他们开了推土机开始挖，战熊就蹲在旁边看。

“看你娘的腿去！”瘦猴儿骂。战熊看见瘦猴儿就打，要不是薛秃子护着，估计瘦猴儿要被战熊打死。战熊其实是害怕薛秃子的，这人会功夫，战熊打不过，这人又心狠手辣下死手。但薛秃子一打他就跑，薛秃子一忙他就过来，到现在，他一整天都蹲在坑边象一个监工的。第一天，就挖出了沙子。瘦猴儿高兴地蹦起来：“钱，这都是钱！”薛秃子不明白地看着瘦猴儿。瘦猴儿蹦起来拍在薛秃子的肩膀上：“一车沙子两块钱，这是白来的钱，我这就去木锨镇联系工地，给他们送过去！”瘦猴儿说完就跨上他的凤凰自行车去了木锨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