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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24章 漫长的黑夜
陆枋出院时是何子儒来接的,刚好将陆枋送到家,他就接到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急急忙忙地就又赶了回去,陆枋心里猜想,恐是柯乐凡的病情况不太好,何子儒什么也没交代就走了。当天晚上,何子儒打电话给陆枋说:“小凡走了。”,电话那端,何子儒努力平静下俩,陆枋听的出他微微颤抖的声音,只是嗯了一声,两个人相互沉默了许久,谁也没有挂断电话,这个时候要让他一个人处理这些事,会不会太残忍了,陆枋想着管不了那么多,就交代月嫂帮忙照看着孩子,她也不顾月嫂的劝阻,执意要出家门,月嫂拗不过她,让她穿着一身厚厚的衣服才允许她出门。
入秋了,夜晚开始有了凉意,秋风吹过的地方,都有枯叶沙沙的声响,陆枋带着白色毛线织就的帽子,穿着粉色针织长袖外套,一条烟米白色棉质长裤,一双白色运动鞋。到达医院时,何子儒仍旧坐在走廊的座椅上,整个人仿佛置身另外一个世界,一动不动,目光呆滞。陆枋到了病房前,柯乐凡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没有一点血色,她碰了碰柯乐凡的手指,还残留了点点的温存,以最快的速度冷却下来,原本浓密的眉毛掉的稀稀疏疏,她的眼睛紧闭着,仍谁也叫不醒了。何子儒不允许任何人碰她,只让她这么躺着,躺在这间禁锢了她最后仅剩的自由的房间里。陆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然后走了出去,走到何子儒跟前,看着何子儒仍旧目光呆滞的脸,然后将何子儒的头埋在自己刚刚愈合的伤口前。何子儒整个人靠在陆枋怀里,终于,泪水夺眶而出,无声哭泣侵蚀了整个血液科,他努力了,他真的努力了,可是这么努力,他还是没能留住她,在很长的时间里,他一直是自己生活着,直到柯乐凡的出现,她积极阳光,从来不抱怨自己生活的环境,也不责怪这个世界对她的不公平,她说:“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我们就努力生活吧,黑暗里不一定开不出花,阳光之下也不一定就能茁壮成长,尽管结果不圆满,可我至少认真地活过,不为别的,只为了我自己。”,那时的何子儒刚刚与伴他长大的爷爷分离,恰好柯乐凡又只有一位奶奶与她相依为命,他总觉得冥冥之中,上天已经决定好了要让他们相遇、相识、相伴。
不知是同情还是因为相似的成长经历,何子儒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他的爷爷将他带大,即便出国留学时,他也保持着每个礼拜与爷爷通一次电话,他总是关心着爷爷的身体,怕他不会照顾自己,怕他因为上了年纪而身体变得脆弱,更怕他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离自己而去,但好在一切都没有发生,爷爷是在他回国接手了公司后病逝的,为此他决定为爷爷开一家咖啡店,因为爷爷说他和奶奶就是在咖啡店相遇的,可爷爷没等到他将咖啡店营业的那一天就离开了。所以,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何子儒都在酒吧、咖啡店、公司徘徊。直到遇到了柯乐凡,她给他带去了快乐,带去了亲情,原本只是因为怜悯之心,想给她和她的奶奶一份生活的希望,可是柯乐凡的奶奶为了感谢何子儒,总是会做各种好吃的让柯乐凡带给他,渐渐地,她们开始熟络起来,柯乐凡那种大大咧咧的性子,毫不在意何子儒答不答应,就叫了他哥哥,时间长了,他也习惯了,竟真的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他们三个人总是会在一起吃饭,何子儒不嫌弃柯乐凡的出租屋狭小拥挤,三个人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度过了他这一生都没敢想过的日子。
陆枋温柔的声音在何子儒头顶上方响起,“让她去吧,她本该是自由的,是我们将她禁锢了这许久,让她未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大大方方地走在阳光下。”。随后双手在何子儒背上抚摸着。何子儒无声地抽泣了许久,未曾发一言。见他没有说话,陆枋朝身边的医生们点点头,示意他们进病房里帮忙将柯乐凡抬出来,暂时存放在停尸间,等他们办好手续后再将她送往殡仪馆。
何子儒没敢抬头看,一直扑在陆枋怀里,他无奈地允许着这一切的发生,不然能怎么样呢?难道就这样让她躺在病床上腐烂、发臭?不,不,她不能,她是属于阳光的,可是他舍不得,不想放弃,他不想离开她,他好不容易才接纳了这个妹妹,允许她在自己身边嬉戏玩闹,可是现在他没有亲人了,一个也没有了。想到这他突然挣开陆枋,想要抓住柯乐凡的手,陆枋一下从身后抱住了他。她不曾想过,他的力气如此之大,大到她根本拉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子儒过去扑在柯乐凡冰冷的身体上,众人见这一幕,都愣住不敢动,他们眼前这个人,谁也不敢去碰,不仅仅因为他自身的身份,还因为他与这个死去的女孩儿之间的身份。
陆枋自己都哭到快不能自已了,但此时如果不让他立即做决定,这件事怕要僵持许久,她只好擦干自己的眼泪,走到何子儒身旁,趴在他耳边轻声地说:“放手吧,我们都做的够多了,每个人都该有每个人自己的去处,小凡一定比你我更加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她拽了拽何子儒的手臂,仍旧拽不开,因为用力,好像自己刚刚愈合的伤口又有了撕裂的痕迹,她明显感觉到肚子上一阵撕裂感后有疼痛袭来,所以只好示意她身旁站着的医生帮忙将何子儒拉开。但此时,何子儒因为在柯乐凡身上抱了好一会儿,终于放手了,他站起身,依旧沉默不语,不舍的眼神看着他们将柯乐凡抬出了病房,然后一个人失魂落魄地朝着电梯,朝着停车场,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陆枋则一个人忍着被撕裂的疼痛,与医生、护士办理好了所有手续后,一位护士才注意到她肚子上被血浸染后显现在衣服上的红色印记,这才找来医生再次为她缝合上。
走出大门,陆枋捂着肚子,忍着疼痛,缓慢地走在露天停车场内,她找寻了一圈终于在一个拐角处找到了何子儒的车,他此时正坐在驾驶位上发呆,没有点火不是因为他要等陆枋,而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要做什么,好像自己的支柱倒塌了一般,他变得没有了目标。爷爷走时他也是这般茫然无措,整天惶惶度日,叔叔伯伯们说要照顾他,他也拒绝了,总是自己一个人下了班就去酒吧,或者一个人在咖啡店做咖啡,何子儒是个乖孩子,即便从小家庭环境优渥,他也没有因此变成只会纸醉金迷的人,小时候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和爷爷相伴到老,带爷爷环游世界,可是长大后他逐渐意识到,人老了是会死掉的,所以变得格外珍惜和爷爷相处的时间,爷爷去世后,他便将这种情感转移到了柯乐凡身上。陆枋见何子儒在车上坐着,长舒一口气,终于放下了,随后她将何子儒从驾驶位上拽了下来,并打开副座的门将他塞进去,并关好门后,跟着手机上的定位系统,将何子儒送回了家。
陆枋一路跟着何子儒到家,期间她拉着何子儒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下车,进电梯,出电梯,开门,进门,坐下,他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任由陆枋的摆布。陆枋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便起身要走,谁知还没走到门口,就被身后的何子儒一把抱住。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站着,站在灯光下,四周漆黑,只有他们的头顶还亮着的那盏淡黄色的灯。
“要是一个人害怕的话就跟我回家吧。”两人都沉默了许久,可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她没办法一直在外面待着,可何子儒的状体她也放心不下,就开口道。何子儒将抵在陆枋右肩上的头点了点,然后就跟着陆枋回家了。两人下了出租车,就朝着小区里面走去,陆枋肚子上的伤口一动就会疼,她实在无法再开车,而何子儒的状态也不允许他开车。
到家后,月嫂见陆枋身后跟着个男人,原本想说什么,但仔细一看,是雇佣自己的老板,就礼貌地说了一句‘何先生’,见何子儒没有搭理她,陆枋只好微笑着对月嫂说:“阿姨,今晚你先回去吧,打车费算在工资里就好了,明天下午再来吧,辛苦了!”,她客客气气地向月嫂道谢,月嫂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
陆枋走进卧室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孩子,才又关上房门放心地回到客厅,但何子儒已经躺在了沙发上,她觉得何子儒此刻比卧室里那两个婴孩还脆弱,就回到卧室从柜子里拿出一张毛毯,走到他身边,轻轻地为他盖上,而何子儒此时终于开口了:“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离开我,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所以我留不住他们。”何子儒湿漉漉的双眼望着陆枋,询问的语气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不是的,你很好,你对每个人都很好,离开你不一定是他们不爱你。”陆枋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好坐在地毯上,像哄孩子似的哄着何子儒。因为她见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而人的生老病死是最无能为力的,人为干预只是延长了一点儿生命,可如果的活的没有意义,那延长的时间就成了慢性毒药,终会慢慢腐蚀他们的灵魂,吞食他们的躯体。她以前的冷漠也只是因为投入过多的感情会让自己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时更无法自拔而已,所以当时院长就对她说过,陆枋是一个冷血动物,她没有感情,却又懂得如何很好的保护自己。
“你会走吗?你会离开我吗?”何子儒期待的眼神巴巴地望着陆枋。
“不会的,放心吧,我永远都在,只要你需要,任何时候我都会在的。”陆枋轻抚着何子儒的头,温柔地回答着,“睡吧!睡着了就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或许是哭的累了,何子儒慢慢地闭上了眼,陆枋则是守在他身边,等到他睡熟了才走开。
“爸,妈,何子儒只是我的好朋友,在那座城市里,他帮我解决了所有我生存的难题,我们都很好,只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好。”陆枋跟陆爸陆妈说了关于自己在那座城市留下来的缘由,也解释了自己同何子儒的关系,并非像他们所想的那样,但对于她来说,何子儒的确是超越亲情的存在。
“那你为啥不喜欢他呢!他既然对你这么好,也不在乎小南小希的身份,那就证明他是一个值得你托付一生的人啊!”陆妈不解到,在她看来,能遇到一个不在乎她过往的人就已经是她最大的幸运了。
“妈!我说过了我俩不是你们想那种关系,而且我俩不一定就非得在一起啊,这样不是挺好吗?”陆枋有点无奈地解释着,她知道父母从始至终都希望解决她的终身大事,但她身旁的人,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是何子儒的,因为这是她俩一直以来都很清楚的事情。
这时陆子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打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说着:“妈,晚饭吃什么呀?”。
陆枋听见陆子宸在说话,又转过头看了看陆妈,只见陆妈突然间不耐烦地说着:“你除了吃就只知道吃,吃那么多也不见多长两斤肉,你爸总觉得我虐待你了似的,瘦的跟个电线杆子似的。”说完一低头看见陆枋,心里也是不痛快着:“你也是,俩兄妹也不知道咋的了,别人家孩子吃多了不是竖着长就是横着长,就我家孩子,到这个年纪了是竖着也不长横着也不长,每天还吃那么多。”,许是见陆枋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一点不上心,俩老的担心她一个女的今后的生活该怎么过,陆妈难得一见的脾气暴躁了起来,而陆爸则是在以旁心事重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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