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客栈少年(1/1)

首发：~第1章 客栈少年

客栈外，一个小孩蹲坐在石头上，双手撑着下巴，望向两座沙丘形成的峡谷处，似乎在想着什么。

“小屁孩，把门口那桌收拾一下。”一声洪亮的嗓门传来。

听到响亮的声音，小孩迅速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小跑进客栈着手收拾筷碗。

那声音的源头是一个光膀子大汉，身体肥壮，皮肤黝黑，毛发忒多，脸两边的络腮胡，还有胸前的胸毛，都可以一抓一大把。

小孩不是小孩，是一个名叫姚安的少年。

大汉坐在木柜前，翘着二郎腿，左手衬在柜上，右手捏着根牙签剔着他那泛黄的牙齿，两眼有意无意的盯着小孩看，像是在期待小孩犯错。

但盯了一会儿，小孩始终耐着性子一步一步的收拾，不曾犯错，大汉顿感索然无味，歪过头去，望向门外。

客栈外烈日当空，除了门前有一片荫凉，放眼望去，全然一片昏黄。

客栈正对前方峡谷，大约有三四百米的样子，峡谷间是一条小路，商贩大多走这条路，谁叫它近呢？要是绕路又得多走上两个时辰。

过了峡谷再走上几盏茶的时间便可到达晋国。所以说这客栈建的好，两国使臣，商贩往来必经此地，其中油水自不必多说。

只是近几年两国外交出了问题，商贩越发的少，导致客栈生意越来越不景气，于是客栈的老板也就是那个大汉越来越苦恼，时不时的哼两声发发牢骚，抱怨朝廷不顾他们边境人们的死活。

但大汉心底也明白，两个国家之间的事情，岂会在乎他们这些不起作用的小人物？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没人来找麻烦就已经是大幸了。

当然，大汉自认为不在小人物那一列。

客栈很简陋，门面上，没有响亮的名字，就一块老木板上刻着客栈二字做成牌匾横挂在木门上方。

规模也不算大，建了两层楼，一楼招待普通商贩客人，二楼则是专门给使臣，官员等有头脸的人物接风，这样的人物终究是少的，更何况进来局势不安，二楼空的时间越来越长，灰尘也积的厚，倒是又麻烦小孩收拾，给他平淡不起波澜的生活中多找些事干。

对小孩而言，早已成为常态。

自从几年前被人贩子拐到这个客栈，他的生活早就被安排的满满当当，早上天空灰蒙蒙就要起床做些杂活儿，劈柴，烧水等等，把基本的事情做好，方便客栈里唯一的厨子老李头烹饪饭菜。

相较于小孩，老李头一天的任务轻松的多，因其腿脚不便，除了做饭就是做饭。小孩则干的很多，除了早起干杂活儿，还要收拾筷碗，招待客人，打扫客栈的每一个角落，还要喂马等等。

但值得一提的是赶集买货等事，大汉从来不带上小孩，更别说让他单独去赶集了，毕竟是从人贩子那里好说歹说贪了便宜花银子买过来的，要是跑了，那得心疼死大汉。

小孩刚被带来客栈的时候，浑身透露着抗拒，恶狠狠的盯着人贩子和大汉，但显然无论是人贩子还是大汉见惯这种场景，不予理睬。

买来小孩后，大汉便将其关进柴房，房门锁死，任小孩挣扎，也不给小孩饭吃，就装了一桶水放进柴房。

关了几天后，小孩疲了，精神和肉体都是这样，趴在柴上，目光无神，似乎是认命了。

后面大汉时不时给小孩饭食，逼他做一些基本的杂活儿，开始的时候，小孩时不时犯错，大汉就握着枝条跟在后面给他来几下，所以小孩身上总是带着伤痕，一条一条的。

要是来往客人留意，还能听到客栈传来小孩的闷哼声。

渐渐的，小孩像是适应了这样的生活，犯的错越来越少，干活越发顺手，只是人越来越木讷，目光没有了神。

但小孩从来没有放弃离开的希望，他今年已经十六了，来到这个客栈七年，他不想以后的生活一直这样，整天像只狗一样被呼来唤去，他想要回到晋国，回到村子，回到爹娘身边，他还想要去私塾读书，听听读书人的道理，更想去见识见识来往客人大醉间笑谈的仙人，去看看这广阔的天下。

他有太多太多想要做的事情了 。

十二岁的时候，小孩曾尝试逃走。每天晚上，甚至只要是大汉不在客栈的时候，他都会把小孩关进柴房防止逃跑，几年来向来如此。

但一晚，大汉喝了不少酒，又或许是小孩前几年的安分让大汉多了几分侥幸，在锁柴门的时候竟然没锁紧就匆匆上床休息，让小孩抓住了机会。

半夜，小孩听着大汉如雷般的呼噜声加紧手里的动作，他要撬门离开，第一次没有经验，终究是发出了不小的声响，惊醒了大汉。在撬开门的瞬间，大汉便大喝道:“小子，你敢跑，老子打断你的腿。”大汉边骂边匆忙抓起衣服出门。

小孩见状，哪里还敢停留，赶紧撒丫子狂奔，冲出篱笆，向着峡谷方向跑去，他想回到村子里去。

瘦小的身影在这一刻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心底的渴望让他拼尽全力。

大汉在后方追来，骂骂咧咧，说的话实在难听，不堪入耳。

小孩已经很用力的奔跑了，他甚至已经跑到峡谷的入口处，但还是轻易被大汉追上，从后面给了小孩一脚，让他大摔一跤，吃了满嘴的沙子。

小孩知道大汉是会功夫的，从很多事情都看得出来，所以他明白大汉那一脚没用全力，不然就不仅仅是摔一跤这么简单。

但小孩绝不会认为是大汉心地善良，他只不过是不想失去一个教化好的苦力而已。

大汉上前拎起小孩怒道:“你个小屁孩还真能跑，欠锤了是吧？”边说还边给小孩来几下，拳拳到肉，打得小孩生疼，甚至嘴角溢出血沫。

小孩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用凶恶的眼神狠狠盯着大汉，既然已经被抓住了，就没有必要彻底惹恼大汉，免得自讨苦吃。

但大汉仿佛是越来越气，面色愈发狰狞，拳头止不住地往小孩身上砸。

“知道为什么茅坑里会有人骨头吗？那是像你一样臭的人，一个被我活活饿死，一个跟你一样要跑被我活活打死，装什么硬骨头？像你们这种人就是该死，要不是看你这几年干活顺手，看着顺眼，老子一定把你扔进茅坑活活淹死。”

大汉说到最后更是笑了起来，就好像压迫这样的人是一种乐子。

待大汉发泄完，小孩早已动弹不得，浑身疼的像裂开一样，被大汉提着右脚拖向客栈，留下长长的痕迹，转眼又被风沙抹平。

小孩面朝天空，双眼努力睁开也只能眯条缝儿出来，看着繁星点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客栈，大汉随手将小孩扔进柴房，没有锁门，更是故意将柴门大敞开，像是以这种方式来嘲笑小孩。

大汉最后看了一眼小孩，冷哼一声，随后望向老李头住处，又笑了笑，转身回到房间。

屋内，老李头盖着粗棉做的被子，侧着身子紧紧蜷缩成一团，眼角湿润，苍老的脸上有痛苦的神色浮现。

从那以后，小孩愈加幽沉，一些想法和渴望在心底埋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