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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23章 混乱伊始
巨大的白布竖起在了嘉德殿，阴霾却笼罩住了整个洛阳皇宫的人。
中平六年初春，司隶州凛冽的冬日还未结束，大汉朝的第十二位天子在刚刚逝去了。
殿中宫人惊散而去，唯有亲眼目睹天子咽气后的中常侍蹇硕坐倒在地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
身后的响动渐渐变大，想必是那些四散而去的宫人已经将陛下驾崩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
令蹇硕没想到的是，第一时间赶来的不是皇后太后，竟是十常侍之首的张让。
“在嘉德殿当差的小黄门说陛下是中毒而死”他见到蹇硕后问道。
张让显然不相信天子会在如此快的时间内死去，太医署内有他的眼线，依靠那些续命的药材，皇帝至少还有两月的寿命。
这两月足够他在朝堂内布局，联通大将军何进保全宫中的宦官。
突然的驾崩打破了他的预谋，何进虽然是他们十常侍早年选出来的砥柱，但现在已经成为了一颗参天大树，早已脱离他们的掌控，没有这两月的时间来试探深浅，他不确定何进还是不是还能够谈拢的。
何进其实早就对他们宦官一党抱有敌意，如不是还有陛下护着，他们早死无全尸了。他听到宫外的传闻，袁绍前几日的兵马大动就是先进了大将军府后才得到虎符调虎贲军至朱雀门外扎营的。
“是，何皇后下毒谋害陛下。”蹇硕缓缓答道。
张让眼角抽搐，“此事事关重大，需要等张太医查过陛下的身子才能下棺定论。”
“张让，陛下已经驾崩了。”
“吾知道你还心存侥幸，认为陛下死后还能攀上何氏这棵高枝。”蹇硕抬起头缓缓看向他道。
“可何进不会这么想，这些年你挡了他多少条路”
“在司隶指使封婿作乱，害他官贬一级，已经在何苗手上的司隶校尉假于张温之手，去年陛下支何进西征韩遂，你可是一手策划谋略，令他险些去当了‘凉州刺史’了。”
“相比于这些，你认为十一年前你为掖庭何氏说了几句好话他何进就能记一辈子”
“再退一步，就算何进念着人情放过了你，但你想过没有 他何进之所以能从一个小小郎中摆脱我们的控制一跃成为河南尹大将军，凭的是什么 士族！ 汝南袁氏，徐州陈氏，弘农杨氏都在他背后为他起势，盼着他能为他们复仇！两次党禁，我们杀了多少士族 何进放过了你，他怎么交代一直为他买命的袁绍，杨彪，陈琳 ”
“这一切从中调度的事都是陛下一直在做，才能保我们安然无恙，可现在陛下已经驾崩了。”
“天下人包括你在内一直以为东都洛阳的朝堂上有三股势力，我们，何进，还有士族，却不知道何进就是世家的人！ 陛下逝去后，我们同何进的，只有你死我活！”
“陛下到底是怎么死的”张让不甘道。
“还重要吗”
“只剩你我十常侍，还有外面虎视眈眈的何进与世家了，是活着重要还是问一个死了的天子重要”
张让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叹出一口长气，“吾需要准信，何进下一步会做甚，我们下一步如何做。”
“陛下新弃天下，何进第一要做的事就是让太子继位，他虽是士族捧上来的砥柱，但其号令士族的根基却是太子，只要太子继不了位，何进连同何氏一族手上的东西只会被新朝的世家吃抹干净。”
蹇硕看着他缓缓道:“而何氏于嘉德殿下毒至陛下驾崩，按大汉律法弑君罪应诛六族！”
“太子你也要杀！”
“为何不能 陛下曾有意立陈留王，但却因何氏一族势大而作罢，不能让太子继位，他是何进的侄子，而我们是何进的死敌。”
说罢蹇硕起身走到他面前，抽出腰间的宝剑道:“吾已派司马潘隐出宫召何进灵前议事，他死后，吾会以上军校尉假节一职诛灭何氏，抚陈留王继大统，而你与其他人负责稳定人心，昭告天下各州郡的心腹募集兵马赶往洛阳。”
“为何要召人进洛阳”张让徐徐问道。
“因为何进死后，我们的对手才会出现…与国同龄的世家永远只会保全自己……”
“你真有把握杀了何进”
蹇硕舒张身子，一阵铁骨摩擦间的爆裂声阵阵响起，这张让差点忘了眼前的这位是宫中早已成名的刀道大家，据传闻还一直能跟天下剑客之首执金吾王越打的有来有回。
“只要他进了宫，十拿九稳。”他看着前方刘宏所雕塑的朱雀象说道。
“好，吾这就回去写信。”说着，张让直径出了殿门没有停留，似乎连刚刚为天子抱不平的怒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仓促的脚步和殿外雹子碎落一地的声音。
张让走后，大宦官巡视着天子平常最爱来的嘉德殿中陈设依旧，金鱼穹顶，十丈地龙，细雕鎏金，还有黄粱美酒…
自袁氏两父子进宫后，皇帝好像已经就知道了自己死去的日子。
让人提前准备孝服孝布，甚至还亲自用青铜打造出了一副棺材。
雹子在外敲打着殿顶，刘宏平静的躺在龙塌上。
他的遗旨早就放在了宣室殿内的桌案上，前几日都是安静的躺在床上昏睡不醒。
临死前醒来的他，只告诉了蹇硕要护住陈留王，仅此而已。
望向刘宏逐渐冰冷的身体，蹇硕伸出了手却又退了回来，一股巨大的孤独感向他涌来。
如果说天子是在深海中独自垂钓的渔夫，在万里之上的海面孤独的平衡着海面下朝堂各方的势力，那么他就是刘宏手上那支平海的鱼竿。自黄门侍郎起势后他跟随了刘宏十七年，也在这嘉德殿中服侍了他十七年。
他们一起做了许多事，一起在朝政殿喝酒，一起在濯龙园摆摊，一起在小灵台上看星辰，一起打击“奸臣”，一起创立西园军……
看着已经被病痛折磨到只剩骨头的天子，蹇硕依然能回想到他十七岁那年对着自己挥舞着中兴帝剑说要当将军的样子。
天下人皆知陛下下令组建的西园军拔地而起，一跃成为了司隶州乃至天下的强军，却不知那是因为他蹇硕准备了十五年之久！
不为别的，刘宏说要干什么他就去做什么，就像已经的熟练渔夫抛竿入海一样将他抛在鱼群中，他自会捧上一条令渔夫欢喜的大鱼。
现在，渔夫逝去了，海面上只留下了他这一根鱼竿，没人能再将他丢入海底了。
但他想着，最后一次，可以自己沉下去。
随后，他执刀走出嘉德殿，向温明殿缓步而行。
一路望北宫宫阙，华丽万千，玉宇琼楼…真是留给那帮权贵的好墓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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