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旧人旧景(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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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一大早，贾母等人按品大妆，摆全幅执事进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宫宴过后，元春又留了贾母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回去的路上，贾母特意唤王熙凤和秦可卿两个坐了她的大车。

贾母是荣宁两府最尊贵的女人，她进宫朝贺的车架自然也是最大的，即使多了两个人，宝顶马车内还是有很富裕的空间。

贾母便问道：“方才娘娘跟我说起了宝玉的婚事，竟提起了琴儿。说琴儿虽然是商贾之女，但是政儿的官职不高，按照高门嫁女、低门娶妇的规矩，琴儿倒是配得上宝玉。又说琴儿模样和为人都是好的，娶妻娶贤，这样的女子指给宝玉做媳妇，也是一桩美满姻缘。我就奇怪，娘娘不过就是省亲回来那么一次，连家里的姊妹都还没有见得全呢，什么时候注意到的琴儿？可见还是府里有人同她提起来的。这事儿，你们两个是不是先前就知道？”

王熙凤和秦可卿两个是最常入宫探望元春的，也不怪老太太旁人不问就问她们两个。王熙凤知道可卿并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便先笑道：“今日娘娘竟然是同老祖宗说起这个了吗？是，我们都知道。倒不是因为别的，我们二爷曾告诉过我，宝玉头回随他出门的时候，在金陵就与琴儿有过一面之缘，宝玉心里对琴儿似乎很是看重呢，所以我们不过是试探着问了问，倒没有定准这件事情。”

贾母愣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一点影子都不知道？”

“那是咱们家宝玉看上了琴儿，有心让他父亲给他做主了的，可是二房之前接连遇到事情，宝玉恐怕也就没有提起。再说，老太太曾经给宝玉批过命，说他命里不能早娶，所以我们这才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好好地提起。只是没想到，今日娘娘为何会说起这件事情？”

贾母叹了叹：“哎……还不是因为宫中皇后娘娘身子违和，大年下的，她竟是连床都起不来了。唯恐将来皇上大肆选秀，到时候适龄的女子们都要进宫走一遭，不是往皇上的后宫里，就是王孙公子的宅院里，真正能给咱们挑选的好姑娘也就少了。

不过说到这个，琴儿可是不必担心的。他们家虽说是祖上使了银子，勉强在汉军旗之列的，但是琴儿曾与梅家有过婚约。朝廷可是有规定的，但凡遭遇退婚的女子，都无法再参加选秀。况且，若真要同薛家联姻，我倒是瞧着宝钗更好，琴儿……她虽容貌不逊色于宝钗，性子也好，只是气度上不如宝钗多了，到底不是十分合我心意。所以我便回娘娘说，宝玉命中不宜早娶，且看看再说。”

可卿和王熙凤对视了一眼，还是摇了摇头：“老祖宗，这车里没有外人，就别怪我直说了。宝钗虽好，但她有那样一个哥哥，早晚是个心腹大患。”

贾母闻言一愣：“蟠儿？”

“不错，就是薛蟠。老祖宗可还记得他是为了离开金陵的？”

“恍惚从前听见宝玉的娘说起过，是为了香菱打杀了一条人命，这案子不是已经了了吗？怎么就是心腹大患了？我知道，蟠儿那个孩子是有些扶不上墙，但是也不至于叫你说得那样严重。早几年，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不是这样的？真不至于。”

王熙凤叹道：“是啊，我们都希望没事。但是老祖宗您不是不知道，当今皇上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这肃清朝野，惩治官员的动作一直都没有停过，到如今刑部还关着年前刚从京城各个官场上拉下马的官儿，谁知道今后会不会查到这一笔糊涂烂账？那案是贾雨村断的，那贾雨村，就能保住他的乌纱帽到天长地久那一日吗？”

王熙凤说完这些话，贾母沉默了。是啊，杀人案子，那可不是小事。可是宝钗……她真的很好。在贾母的心里，宝玉无缘娶林黛玉已经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了，要是连貌美能干的宝钗也错过了，那岂不是荣国府的遗憾？

但是贾母不得不承认，娘娘说的话又道理。虽然宝玉是自己最疼的孙子，但是他不会托生，没有生在大房，并没有那个缘分承袭荣国府的爵位，靠着他那个爹，也不知道官途能走到什么地步去，再怎么拖延时间也好，宝玉又真的能挑到多么优秀的媳妇呢？

贾母沉吟了一会儿：“罢了，这件事情我且先回去想想。若是单看琴儿，其实是不错的，只是先有了宝钗，她就显得有些逊色了。”

贾母说完这话就阖上眼睛假寐，车里王熙凤和秦可卿两个都不敢大声说话。好容易到荣国府了，这府上又开始忙了起来。来请荣国府众人去吃年酒的络绎不绝，一直忙乱到正月初九日，才算是各处亲眷都走了个遍，荣国府才消停下来。

略歇息了几日，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这一天，荣国府上下都歇过劲儿来，诗社也闲了好几社，这一回各人都无事了，少不得又要把诗社给行起来了。

这日一早，也是众人往荣国府贾母处会齐了，先给贾母请安毕，众位姑娘们就商量着起诗社的事情，最后定在十六这日，往芦雪庵去。芦雪庵与栊翠庵分别在大观园两个山头遥遥相对，在芦雪庵里正能看见栊翠庵的一大片红梅，大家正好赏梅作诗。

听罢此言，史湘云拍手叫好：“正是了，这个大正月里的，倒也只有红梅可以赏得，就这样很好。我得去给大家搜罗点儿好吃的去。”

王熙凤听见史湘云这么说，忽然想起前世芦雪庵里吃烤鹿肉的事情，想来那时候是多么热闹？这一回，人物除了宝玉和李纨那两个族中幼女李玟和李琦没有到场，却还是这些旧人，热闹应该也是一样的热闹，只是她们要作诗，王熙凤再也没有掺和的兴趣，只想着明日再给这些姑娘们准备一个炖锅子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