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54章 算账
被那小盒儿给闹得,菀笙便是被传到「松鹤斋」,当着老太太和太太的面儿,听柳月蝉一笔一笔的对内库的账,她都没怎么仔细听。
“查府中内库账面上,本存有描龙圆柱沉香一炷,沉香饼十二个,降真香饼二十四个,圆柱速香三炷,速香一百五十块……”
“此外,还有碎红藏香,重一斤十四两;另有四合香的散香,待做成香饼、香丁、香片、香丸、香面或盘香和线香,装在蟠桃熟盒内……”
“这些都是有数儿的。总不过百二十斤。”
柳月蝉说罢,沈夫人便瞧了耿忠家的一眼。
耿忠家的是内库房的管家婆子,这些琐碎,耿忠家的心下都有数儿。
耿忠家的微一思忖,便也点头,“府中供神是大项;此外各处主子、小主子们熏香、熏帐子、熏轿子等用,俱为零碎;但是总数,柳姑娘所说的大差不差。”
沈夫人便皱了皱眉头,“既总数不差,柳氏你这又到老太太跟前说什么对不上账呢?”
柳月蝉赶忙起身给沈夫人行礼,“妾身做事不周,惹太太不快了。”
“只是,妾身所说的‘对不上账’,却不是说内库存项的总数有缺的。”
她说着瞟了菀笙一眼,“不但不缺,反倒凭空多了几百斤出来。”
柳月蝉此言一出,老太太、太太,乃至耿忠家的全都倏然抬眸,向菀笙看了过来。
柳月蝉语声清浅却笃定:“这多出来的几百斤香,既未入账,又不知来自何处。”
空山见此情势,便忙悄声在菀笙耳边提醒,“奶奶……”
菀笙这才回神。
菀笙对上柳月蝉的眼睛,淡淡一笑,“柳姐姐想说的是,我昨儿个在园子里搭香桥所用的那几百斤的降真香吧?”
“柳姐姐有话不妨直说;此时当着老太太、太太,咱们又有什么不能摊开了说的?”
柳月蝉慌忙又行礼,“大奶奶误会,贱妾绝无冒犯之意。”
“只是老太太委派,叫我协助大奶奶盯着些儿内库房支项的取用……这只是防备着管事的婆子们有多拿少用的,自然不是针对大奶奶。”
柳月蝉马上发现耿忠家的好像有点不爱听了。
她便赶忙又说,“这原本也是大奶奶的主张。本来这个监督内库支项的差事,大奶奶是交给香冬的。”
“老太太是可怜我,想叫我在府中也有些事儿可干,这差事才又转给我,可我所做的一切依旧全都是按着大奶奶当初的设计的罢了。”
沈夫人瞟了菀笙一眼,便冷笑道:“既不是账上亏空,反倒多出来了,柳氏你倒不愿意了?”
“怎地,非要查出内库缺了短了的,你才高兴?”
柳月蝉慌忙道:“太太误会。贱妾的意思是,看着是东西多了,可是却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何而来的,这便也是大大的不妥。”
“这世上的东西哪里就有凭空产出的?必定是用银钱买了回来的。那便自然应该有银钱账上的支出。贱妾只负责监督内库物品的支用,却看不到账房的银钱往来,故此不敢擅自揣度。”
“贱妾只是说,至少在内库的物品支用账目上,看不到这一笔东西的进出往来……”
菀笙便笑道,“柳姐姐的意思是,这凭空多出来的几百斤香,是我用没上账的银子买的。”
“也就是说,府里银钱的进出上,我是有私账的。”
柳月蝉急忙垂下头去,“贱妾不敢。”
“贱妾只是被昨晚上那些香的数目给惊着了……那些香算起来得有两千银子。”
“二十两银子便够京畿农家一年的花用,两千银子便是一百家农户的花用啊!可是竟说烧就烧了……这笔银子说没就没了。”
老太太听着也有些怒气,抬手点指着菀笙喝问,“便是昨晚七夕,你要办什么饮宴也办得,可你又何必非要这么出风头!”
“办饮宴,该花的银子,咱们侯府自短不了你的;可是你又何必额外造了这座什么香桥,然后却一把火将它给烧了!咱们侯府虽说家大业大,却也经不得你这般折腾!”
老太太指责,菀笙自不能回嘴,只好站起身来,垂首听着。
老太太盯着菀笙冷笑:“我原本还想着,漱石回来了,等他袭爵了之后,少不得这个家要全都放给你去。”
“可是以我现在瞧着,这个家啊,你还真当不起!若是当真放给你了,没几年,就都能让你给折腾空了去!”
老太太吼完了菀笙,立即又瞪沈夫人。
“还有你!你打量着我老眼昏花了,便以为我什么事都不知道了!你以为我不晓得,昨晚上菀笙做这些,都是为了给漱玉相亲!”
“说到底,这还不都是你的授意!”
沈夫人也惊得连忙站起来,却是有些委屈的,快速瞥了菀笙一眼。
沈夫人多年在老太太这位婆母的威仪底下压着,不管私底下怎么想,至少当面是不敢回嘴的。
菀笙瞧着沈夫人的模样,便叹了口气,还是将责任都自己揽了过来。
“回老太太,昨儿饮宴的确是为了给二叔相亲;但是造香桥之事,全都是孙媳妇自作主张。太太事前全不知情。”
沈夫人便也委委屈屈地,赶紧向老太太点了点头。
老太太反倒更是火大,“你竟然不知情?那你这个婆婆又是怎么当的!”
“如今你还年轻,你这儿媳妇便敢有事欺瞒着你,不与你商量就办了;那等你到了我这个年岁,你这儿媳妇还不得踩到你头顶上去!”
“今日听见了她这么些,你不问她,你竟然就听之任之!”
“况且昨晚上园子里那么大的动静,你是聋了还是瞎了,竟也不叫个丫鬟婆子的去问问!”
沈夫人被骂得哑口无言,只能又唯唯诺诺垂下头去。
事已至此,菀笙便便不能再忍着了。不然当真就成了心虚默认了去。
菀笙叹口气,缓缓抬眸对上老太太的眼睛。
“老太太这便是冤枉太太,也冤枉了孙媳妇了。”
“今日柳氏的话尽管有据可查,但是她终究是个新来乍到的,她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老太太便一眯眼,“她有何不知道的,你为何要刻意瞒她?”
菀笙淡淡勾起唇角,“孙媳妇才是世子之妻,有当家理事之权,凡事我心中自有道理。孙媳妇为何要向她一个外来之人解释?”
菀笙蔑然轻瞥柳月蝉,“孙媳妇更没想到,她既对账目有所疑问,她竟不先来问过我;反先到老太太跟前来搬弄是非!”
“这件事原本无私、无误,一切皆可摊开来说。可叫她这样一闹,倒成了一桩笑话!”
柳月蝉一听,登时红了眼圈儿,在老太太身边双膝跪倒。
“老太太……大奶奶骂得对,是贱妾办事失当,忘了自己的身份,辜负了老太太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