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逃亡(1/1)

首发：~第20章 逃亡

湖里的青蛙呱呱地叫个不停。湖边那个篱笆门的房子好像没有人住，呈现出荒凉的景象。几天的时间，庭院里已经长出了茂盛的杂草，放在角落里的平床已经好几天没人碰了，上面横七竖八地铺满了晒干的红薯根。

“谁呀？”

珏霜听见什么动静，于是猛地推开了房门。她的面孔憔悴，好像刚刚生过一场大病。可是，庭院里洒满了明亮的月光，并没有什么人。映在湖水里的月亮随着波纹摇曳。珏霜轻声叹了口气，正要把门关上，突然，一只青蛙跳上了回廊。珏霜非常高兴，仿佛看见了贵客。青蛙蹲在回廊上，静静地抬头仰望着珏霜，那两只圆鼓鼓的眼睛就像调皮的元。

珏霜摇了摇头，也许是因为太想念元了，所以出现了幻觉。这几天，珏霜既不干活，也不吃饭，只是呆呆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管走到哪里，眼前总是晃动着儿子的身影，她不停地叹息、流泪。支撑自己十三年的元突然离开了，她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事情也不想做了。

她又一次产生了幻觉。不，这次不是幻觉，一个黑色的影子轻轻穿过庭院，朝自己走过来。珏霜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呆呆地凝望着那个朝自己走过来的影子。

“元呀！”

珏霜赤脚跑了出去。珏霜激动得忘乎所以，抚摸着儿子的手和脸。突然，她向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应该在鹤观寺……”

“娘，身后还有人呢。详细经过我以后再告诉您，先把他们带到屋里去吧。要是让别人看见，可就不好办了。”

元的话音刚落，十几个陌生人从他身后走了过来，所有人都是筋疲力尽的模样。

“我们从京城走到这里，用了整整两天时间。”

看来情形有些不妙，珏霜把这些陌生的客人领进屋里。也许是大家都累了，谁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好意思，都跟着进了屋。但是，站在最后面的男人却像冻僵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家里很简陋，进来坐吧。”

珏霜再次发出了邀请，但是那个男人仍然纹丝不动。珏霜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于是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瞥了瞥那个男人。突然间，珏霜的脸色苍白如纸。十三年过去了，她从来没有忘记这张脸孔。离开以后，她反而更加思念这张面孔，然而此时此刻，这张面孔就在她的面前。

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多伦多先开了口，听他的声音，好像在强迫自己按捺住感情。

“好久不见了。”

珏霜不敢抬头。朝也思暮也想的男人分明就在眼前，然而她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珏霜觉得自己好生可怜，她都有些恨自己了。因为走了太远的路，多伦多的皮鞋到处都沾满了尘土。珏霜看了又看。

“真的好奇怪，我以为见到你的时候会有好多话想说，可是等到真的与你见面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啪嗒啪嗒，珏霜的眼泪掉落在脚背。

“你看着我。”

珏霜慢慢地抬起头来。她的眼睛含满了热泪，就像从前一样明亮而又宁静。多伦多感觉到了，她对自己一如既往的爱，就像珍珠一样凝结在那双眼睛里。漫长岁月孕育而成的珍珠更丰硕，更光彩熠熠。既然如此，这个女人当初怎么会离开自己呢？多伦多感到无比好奇。

“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多伦多的声音听起来湿漉漉的。他真的很想听珏霜说几句话，不管说什么都好。是辩解也好，是解释也好，不，哪怕只是与从前无关的事情也行，只要她说话就好。可是珏霜没有开口。她的眼睛却像吸收月亮精华的湖水，牵引着他的灵魂。他注视着珏霜的眼睛，奇怪的是，那么长时间堆积的怨恨和悲伤竟然冰消雪化了。

尽管多伦多并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好像能够理解珏霜无奈而悲伤的命运了。一个人，不管他多么出色，不管他爱得多深，都有可能遇见不如意的事情，就像现在这样，尽管面对鹤观寺部分专家们的重压，他仍然不想介入王位之争，可是最后，他还是成了王位纷争的牺牲品。

多伦多悄悄地伸出胳膊，抓住了珏霜的手。她并没有急于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她的手再也不像原来那么光滑而柔软，早已变得粗糙而且僵硬，但是她手上的温暖却一如从前。那么温暖，那么亲切，仿佛彻底融化了他冒着生命危险躲避追逐的疲惫和痛苦。

“进去吧，我得给客人准备饭了。”

珏霜只说了这句话。她把手抽回来，转身去了厨房。她的动作依然轻快，就像从前在染布场的庭院里蹦蹦跳跳的时候，只是比当时更多了几分稳重。

那天夜里，陌生的客人们吃完了珏霜做的饭，还没等撤下饭桌，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起来吧，快起来吧。”

听见珏霜的轻声呢喃，多伦多猛然睁开了眼睛。朦胧的曙光从窗缝里照射进来，珏霜坐在他的头顶，摇晃着他的肩膀。多伦多微笑着拉住了珏霜的手。他梦见珏霜了，梦见他们如约结婚，生活在一起，梦见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睁开眼睛，迎接一天的第一缕阳光。

“你快避一避吧，我总感觉有些奇怪。”

直到这时，多伦多才从睡梦中惊醒。原来真是个甜蜜的美梦，他甚至不愿醒来。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肯定没错。这十三年来，我一直过着逃亡的生活，所以很清楚这种声音。”

多伦多什么也没明白。她为什么一直过着逃亡的生活呢？多伦多心生疑问，但是看见珏霜焦急地催促自己，多伦多不得不立刻起床。他把一行人统统叫醒，刚刚翻过后面的篱笆墙，多伦多就听见了清晰的马蹄声。

“一起走吧！”

尽管多伦多也知道一起走说不定更危险，但他还是拉着珏霜，要她一起走。珏霜轻轻地摇了摇头。

“孩子就拜托给你了。请你一定要……”

珏霜没有说完后面的话。他们隔着篱笆墙，互相凝望对方，好像要把对方永远地刻进自己的心里。

“多伦多大人！这样下去我们会被人抓住的！快走吧。”

听了脉度的催促，多伦多这才转身离开。元像松鼠一样，敏捷地跑向华圆山。他们经过山脚，跑到可以清清楚楚看见村庄的山坡，发现士兵们已经闯进了珏霜的家。

多伦多还想多看珏霜一眼，于是回过头去，突然，他情不自禁地失声尖叫。他看见珏霜被士兵们五花大绑起来。元想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落伍，结果也看见了同样的情景。元什么都没来得及想，拔脚就往回跑去。但是，他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脉度伸脚将他绊住了，然后又把他扶起来，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元一边挣扎，一边呜咽着说道。

“放开我，我不走了，我又不是鹤观寺的人。”

“太晚了，现在下去，你们都会死的。在他们看来，你跟鹤观寺的人没什么两样。你母亲赋予你生命，你应该好好想想未来。所以，你最好先避一避。”

“都是因为你！所有这一切都怪你！”

多伦多俯视着村庄，像路标似的僵在那里。元不分青红皂白，张牙舞爪地冲他大声怒吼。脉度让凡脱下衣服，塞住了元的嘴巴。然后，他们连拉带拽地把元带到了山上。

全国各地都贴满了追捕多伦多等人的告示，就连小山村的饭馆也不例外，悬赏金额一天比一天更高。璃南的国土上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地。

多伦多一行用了几天几夜的时间，连续翻过了几座大山。刚刚翻过了这座山，马上又有另一座大山出现在眼前，他们就这样马不停蹄地翻山越岭。士兵们一直在后面追击。最后，追兵赶到了璃南的边界，他们也只好翻越最后一道山峰。最后，当他们到达万都境内，别人看到他们的狼狈模样，怎么也想象不出他们曾经是璃南王室引以为荣的一流技术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