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泥胎塑像点醒陶侃(1/1)

首发：~第34章 泥胎塑像点醒陶侃

关押陶侃的山神庙年月久远，早已荒废。

供桌、香炉、幔帐等物早已不复存在，神坛上只剩下一尊落满灰尘，挂着蛛丝的石像，以及分列山神左右的那几尊彩漆斑驳，面目全非的泥胎塑像。

陶侃刚被关进山神庙里的时候，还动过帮山神清理灰尘的心思。可是，时间一长，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山神若是真能显灵，他这个平叛的功臣，也不至于被扣押了下来。

神坛右前方有一堆柴草。陶侃就躺在那里面。他的肩头扛着枷锁，双手、双脚都戴着锁链，跟一个犯了重罪，等着处决的死囚，没什么两样。

眼看着山神庙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四周很快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陶侃不禁想起了幼年时的经历。

父亲陶丹也曾是吴国的四品扬武将军。可他英年早逝，还没风光多久，就丢下他们孤儿寡母，撒手人寰了。因此，陶侃也像父亲年幼时那样，过上了极度贫苦的日子。

夜晚点灯，本是人间常态，可是就为了省那么一点灯油钱，陶侃幼年时，陶家晚上从来就不点灯。为了驱散眼前的黑暗，他时常借着月光，大声读书。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想着想着，陶侃竟隐隐听到了幼年时的读书声。

“娘啊，您那么辛苦付出，无非是想让儿子堂堂正正做人，端端正正做事，可是，眼下这世道，您让儿子怎么办？”望着熟悉的黑暗，陶侃喃喃自语，眼泪淌了出来。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按照规矩办事，怎么就沦落到了如此地步？

事实上，他见过平东将军司马睿之后，打算向大将军王敦辞行时，身边所有人都劝过他。

大家都认为王敦妒贤嫉能，狼子野心，绝对不会走个过场，就让他返回荆州的。

可是，陶侃偏不信这个邪。在他看来王敦即使再不堪，王法还是要遵守的，天下风评还是要顾忌的！谁知道王敦根本就是个厚颜无耻之徒，为了把江南屏障——荆襄九郡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程度。

“娘啊，仁义礼智信，我哪一条做错了，娘啊，儿不甘心啊！”陶侃继续痛哭。

就在这时，神坛上忽然有了悉悉索索的响动。紧接着，昏暗中，忽然有一道影子从神坛上跌了下来。陶侃坐在柴草里看得真真切切，立刻止住了哭声。

“什么人？”陶侃猛然站了起来，警惕地问。

“你说我是什么人，儿啊，我是你娘啊！”有个熟悉的声音说。

“娘，娘您怎么来了？”

陶侃看了又看，只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尊神坛上的泥胎神像。

“儿啊，娘担心你啊，娘在咱家附近的山神庙里祝祷说，山神爷要是能让我见上你一面，劝你两句，娘这个糟老太婆，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泥胎塑像用它那对残存的眼睛望着陶侃，继续动情地说：“没想到娘晚上回到家，就做梦来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啊。”陶侃将信将疑，故意问：“娘啊，儿少年时在钓矶山钓上来的那枚织布梭，您最近还在用吗？有没有朽烂，等儿回家一定要给您做新的。”

“你胡说什么呢？那枚织布梭不是当年就化成赤龙，从咱家墙壁间飞走了吗？”泥像说。

陶侃听到这个回答，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知道织布梭化为赤龙飞走这事的人，至少是他的同乡。“对了，娘，我记得我当鱼梁吏那会儿经常让人给家里送腌鱼，那鱼味道怎么样，您要是喜欢吃的话，儿离开这里后，让人再给您送几坛！”陶侃又说。

这事虽是小事，但是他们母子的印象都很深刻，真是他娘的话，就应该熟悉其中的关节。

“你说什么呢！儿啊，娘岂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人，既然那鱼是公家的，娘就是饿死，也不会动的，娘当时就让替你跑腿的人把东西送回衙门了，你全忘了？”泥像惊愕地问。

“儿没忘，儿全记在心里！”说着话，陶侃扑通一声跪在了泥胎塑像跟前，他终于确定眼前的泥胎塑像就是借梦至此的母亲湛氏。

“儿啊，你不是在荆州做大官吗？怎么会被关在了这个地方？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贪赃枉法之事？”泥像动情地向前一凑，又退回了原地：“大丈夫立于天地间，首要的就是无愧自己的良心，你要是做错了什么，一定要认，不要死了，还让人戳脊梁骨！”

“娘，娘，您听儿说，我真的没有做错……”

情急之下，陶侃只好把自己怎么平叛有功，又怎么会被关押在这里悉数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泥胎塑像听完，沉默了片刻，终于走到了陶侃跟前：“儿啊，山神爷给娘说了，它说你没有做错，一点都没错，因此，它安排了几个人来救你，希望你能好好把握机会，不要辜负了他们的好意……”

“娘，你说的是真的？”陶侃又有些怀疑泥像究竟是不是自己母亲了。

“山神爷就这么说的，娘也不知道真假。”泥像后退了两步，似乎在端详陶侃：“儿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别人对你是好是坏，你自己难道没有个判断吗？”

“儿明白了。”陶侃再次望着石像磕了个头。

“王羲之，王羲之，你在哪里？你若真的是来救我的，此刻就现身吧，我有话对你说！”

磕完头，仰起脸时，陶侃突然大喊了起来。

听到最后那两句话，凭着陶侃的聪明才智，他已经知道泥胎神像并不是他的母亲了。他之所以还对着泥像磕头，是想表达一份孝敬，毕竟这尊泥像刚刚发出过他母亲的声音。

“王羲之没法来这里！”

泥胎神像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站在原地不动了。黑暗中，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应该知道，这处兵营有重兵把守，王羲之又没跟他堂伯父勾结，根本不可能到这里。”

“你，你是那只会说话的乌龟？这一切都是你们搞的鬼？”陶侃怔怔地问。

“是啊，不把老夫人请出来，你分不清好赖啊。”化身陆地龟的大白鹅说。

“哎，都怪我猜忌心太重了！”陶侃叹息了一声，终于冷静了下来：“王敦要想杀我，现在就能杀了，根本没必要找人套我的话，而且，即使要套我的话，也没必要让自己娇生贵养的侄儿来这种破地方……龟兄，劳烦你替我对王公子说声抱歉，我陶侃……”

“行了，别废话了，孙绰把那些士兵引开也不容易，赶紧说说，有什么法子能救你！”大白鹅打断了陶侃。为了此刻，孙绰又是对着泥胎塑像施法，又是冒着生命危险，引开看守破庙的士兵，着实不容易。大白鹅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的努力白费了。

“周访，我的亲家豫章太守周访，王敦忌惮他，只有他能救我！”陶侃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