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30章 夫人出马
李支书正要催促夏志刚等人赶快将队长押至大队部,忽听一阵纷嚷声,只见罗汉臣去而复返,后面还跟着一群拿着钉钯锄头的人。
“罗汉臣,你,你,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还把他们都怂恿过来!”队长急得血腥气上涌,好悬没有吐出血来。
“队长,不是这样的。我挡不住呀!他们都为你被抓而感到愤愤不平。”罗汉臣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任家新媳妇从人群里走到前面,说:“李支书,我们队长犯了什么错?触了什么法?你们凭什么将他绳捆索绑?”
其他的人也纷纷喊道:“放了队长,放了队长……”
李支书见众怒沸腾,心底发怵,但不肯折了威势,踱步走近,说:“社员同志们,各位稍安勿躁!我知道,你们的队长是一位好同志。他根正苗红,在旧社会吃过苦,为革命扛过枪,现在带着你们把生产搞得如火如荼。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是有功劳的。但是,功劳归功劳,错误归错误。不能因为功劳而罔顾错误。你们都是受党教育多年的好社员好同志,你们一定不会感情用事是非不分的,对吧?”
“那就请李支书当着众人的面把队长的错误掰扯掰扯清楚。”任家新媳妇寸步不让。
“哈哈哈,你们真想掰扯清楚?”李支书鹰隼般的眼神扫过众人,扫得众人不寒而栗,心里忍不住嘀咕:难道队长真的犯下了什么大错吗?
任家新媳妇冷笑道:“李支书这是要危言耸听了吗?我听说书的讲过,古代有奸臣要陷害忠臣,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支书不会也来这一套吧?”
李支书腮帮的肌肉抽搐了几下,转而又平静下来,直视任家新媳妇说:“你把我比作奸臣?”
“你到底奸不奸,就看你怎么说怎么做!”任家新媳妇杏眼圆睁,迎向李支书燃烧着怒火的目光。
李支书将目光移向了众人,道:“各位社员同志,看来我今天不把问题说清楚,我就要背负奸臣的骂名。不过,我把问题说清楚了,关于队长的定性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到时候你们可不要后悔!”
众皆噤声,任家新媳妇心里也七上八下铿铿咚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帮队长还是在害队长。
“满嘴喷粪!”
罗汉臣再也忍不住,终于发了声,“你说黑就黑?你说白就白?领袖说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在我们人民群众的眼里,队长是清清白白的。至于你嘛,是黑是白,其实我们也看得清清楚楚!”
“嘿哟,那你就说说,我到底是黑是白?”李支书发出阴鸷的笑声,一步步逼近罗汉臣。
“如果天下的乌鸦都变白,你也不一定是白的!”
罗汉臣毫不退让,也上前两步,几乎与李支书鼻尖碰鼻尖,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粗重的呼吸。
“哈哈哈!”李支书风轻云淡地闪过罗汉臣,只撂下罗汉臣兀自气鼓如胀。
“大家看到了没有?你们好队长治下的社员气焰嚣张,根本就没有把我这个书记放在眼里。他这不是对我个人,是在对抗组织。这样的人就是一粒老鼠屎,迟早会坏了一锅粥。有这样一个害群之马是你们这个生产队的不幸。我本来是要为你们摘除毒瘤,惩处首恶,可是你们的队长一味地做老好人,是非不分,立场不明,有意袒护,暗中纵容。说轻点,是年老昏聩;说重点,是邀买人心,包藏祸心,妄图脱离组织控制,建立独立王国,成为唯我独尊的土皇帝。你们这些人被假象迷惑,被人利用而浑然不知。念你们上不懂政策,下不识人心,我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但凡事可一不可再二,你们都散了吧!”
众人被说得如坠云雾。明明是秦会计挟隙使坏在先,罗汉臣动怒出手在后,轻则各打五十大板平息事端,重则批评教育罗汉臣令其赔礼道歉化解冤仇。李支书出面不问情由,即欲拿住罗汉臣,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为外甥撑腰出气。可他们万万想不到,被李支书这么一白话,事态竟会如此严重。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都打起了退堂鼓,胳膊扭不过大腿,浑水里可不敢乱淌。任保福扯扯媳妇的衣袖,媳妇兀自愣怔着不曾有反应。
“散了吧,都散了吧!”
人群中有一个人大声地说。
罗汉臣回头看见正是队长夫人。
队长夫人接着说:“我家老头子是组织里的人,他是否真的包藏祸心组织自会有公断,大家都要相信组织。大家都回去吧,回去吧。”队长夫人挥挥手。
众人看看队长,队长也示意众人离开。众人陆续慢慢离开。唯有罗汉臣仍不肯走。
队长夫人说:“汉臣,你也走!”
“我,我……”罗汉臣嗫嚅着,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李支书已经说得很清楚,他今天来,主要针对的是我家的老头子,你一个小小的社员能翻出什么浪花,李支书也不屑于跟你计较。李支书,我说得对还是不对?”队长夫人将目光迎向李支书。
李支书略迟疑了一下,说:“你说得有道理。罗汉臣,你还不快滚。继续阻挠我执行公务,胆敢与组织作对,绝没有你的好下场!”
罗汉臣眼眶含泪,一狠心也走了,走两步就要回头看几眼。
队长夫人说:“李支书,人都已经走了。我现在可以跟你说几句话吗?”
“当然可以。老嫂子有什么话尽管说。”李支书面露得色,心想,队长夫人支开众人,无非是向自己讨要人情。
“李支书,当年你和我家老头子闹革命的时候,经常在我家落脚,老嫂子没有亏待过你吧?”
“没有。”李支书心想,果真是攀旧情来了。
“那时候你们俩志同道合,同甘共苦,可曾结下什么嫌隙?”
“没有。”
“很好。你们两个知根知底,你给我分析分析,我家老头子怎么就蜕变得包藏祸心了呢?”
李支书脸上的肌肉肌肉变得僵硬,冷冷地说:“这要问你家的老头子!”
队长夫人转向老头子:“老头子,当年你和李支书都是一番赤心向组织,满腔热血为人民。人家李支书初心不忘,公而无私,你怎么就没有能守住呢?和你生活这么多年,没看见你往家拿过一针一线,我和你自小都是孤儿,无亲无故,婚后又无儿无女,应该是上辈子做了缺德的事才遭致这样的报应。这辈子你做了不少好事,我心里颇感欣慰。哪成想,你晚节不保,居然包藏祸心,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难道要我们下辈子还遭报应吗?”
李支书脸上的肌肉一阵猛烈抽搐,他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嫂子,我们组织上的人是不相信报应之说的。没有其它要说的,我就带着队长走了。”
“李支书,我没有其它要说的。最后想问你,梁政委你可还记得?”
“梁政委?当然记得。他是我和你家老头子共同的革命领路人。可惜,他后来转战他地,失去了联系,生死未卜。”
“哦?梁政委后来没有跟你联系过?”
“没有。难道你有他的消息?”
“有是有,但也不太多,他每年只不过给我家老头子来一封信,谈不了多少详情。”
“他现在在哪里为官?按功劳和能力,应该官职不低吧?”
“反正我家老头子不能和他相比。至于李支书和梁政委的官职谁高谁低我一个老百姓也搞不清楚。”
“哎呀,队长啊,你太不够意思了!有梁政委的消息,居然瞒着我呢?怕我和你争宠吗?”
队长瞪了一眼夫人说:“就你的嘴没个把门的。梁政委只不过和我叙叙家常,有什么必要在人面前显摆!”
“我不是显摆,只是想告诉李支书,我将请人写一封信,如实把李支书对你的指控向梁政委汇报。老头子啊,梁政委得知你的罪行一定会非常伤心的。你让梁政委失望了!”
队长夫人接着对李支书说:“我家老头子完发全须地交给你了,你按照组织规定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但请你拿出真凭实据,而不是靠你刚才的一番言辞。我相信梁政委接信后一定会非常关注的,我相信你一定会给梁政委一个交代的。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到时候,我仍要你完发全须地将他交还我。有一点差池,我没有能力追究,梁政委一定会为我追究。”
“老嫂子消消气,这点小事何必捅到梁政委那里去。”李支书满脸赔笑道。
“真的是小事吗?”队长夫人直视李支书说,“那你刚才在众人面前所说的都属不实之词喽?”
“这,这……”李支书的脸僵住了。
“既然我家老头子没犯什么原则性的大错误,那就让他跟我回去吧。”
“回去?我当然会让他回去的。”李支书腮帮子上的肌肉突然抽搐了一下,声音也严厉起来,“老嫂子,你先回吧。组织的纪律你应该也懂,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掺合为好。”
“好好好,李大支书,组织的纪律你比我更懂。我想你也不会凌驾于组织纪律之上的。”
“你妇人家的,赶快回去,赶快回去把猪喂了,不要让猪又拱出了圈。”队长蹙着眉头赶夫人回家。
“那我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夫人吩咐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