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47章 两难
父子俩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两人各怀心事。薛荣赫被儿子的问题牵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想起了那个早已深埋在心底女人，三十多年过去了，她的样貌渐渐变得模糊，心中只记得和一个叫“蔡姝慧”的女人曾经有过一段非常开心的日子。这么多年来，他偶尔也会想起她，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不知道她在世界的哪个地方，不知道她是否幸福，如果她有子女大概也和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大了吧。不过，每次他只是想一想，却没有勇气去寻找她的下落，没有勇气去了解她的生活状况，毕竟自己亏欠了她。他害怕万一找到她，她过得并不幸福、不愉快，那么自己对她的亏欠将是一生，自己无法承受这种愧疚和那埋藏多年的痛。所以他宁愿自欺欺人，认为她过得很幸福，也不愿花钱花时间花精力去找那个在他生命中销声匿迹了三十多年的女人。
“不知道在那天边可否有尽头，只知道逝去的光阴不会再回头，每一串泪水，伴每一个梦想，不知不觉全溜走……几多艰苦当天我默默接受，几多辛酸也未放手，故意挑剔今天我不在乎，只跟心中意愿去走……”子琛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打破了办公室里的沉寂。
薛荣赫仔细地听着铃声中的歌词，看着望着手机直发呆的子琛，他没有接电话，任由铃声不断地响。是巧合吗？这段歌词怎么和现在我们父子俩的心境如此相似呢？逝去的光阴不会再回头，是啊，每一个人要为他们曾经做的决定负责，逃避始终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活在回忆里的人没有勇气面对过去，又怎么会有勇气面对未来呢？是时候去寻找她了，应该了解一下她的现状。
铃声停止了，子琛依然傻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手机。几秒钟后，铃声再次响了起来，他低着头看了看号码，还是她？正犹豫间，薛荣赫开口道：“接吧，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喂？”子琛拿起手机小声道。
“你还记得我们今晚要回家吃饭吗？爹地不喜欢迟到的人。”电话那头传来责备的声音。
“哦，我，我还有点事，可能要晚一点，你先回去吧，代我向伯父说声对不起。”子琛迅速找了一个借口，声音里却夹杂着愧疚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中午才和你说的，要你安排好工作时间，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一定要现在做吗？下班了还要做，不能明天做吗？而且我们约好了爹地妈咪，你就不能抽一点吃饭的时间吗？”电话那头的她明显不高兴了，声音里充满了不满。
子琛带着无助的眼神望向站在眼前的爸爸，薛荣赫却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转身向玻璃窗走去，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儿子，有些问题要靠自己解决，不要再逃避了，不能像爸爸一样，一辈子只能活在过去，活在回忆，活在无限的愧疚之中。
子琛无奈地说道：“再等十分钟，我就过来。”
薛荣赫转过身，定定地凝视着子琛，声音柔和道：“能理解我当初的无奈了吗？还觉得爹地是个不懂爱的人吗？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能就是这种情况吧。我们是幸运的，缺少的只是爱情，很多人花一生的时间只是为了在这个社会生存下来，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谈情说爱，只为了生存。逃避不是办法，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辈子，如果已有了抉择，就好好处理另一方的关系。”他听到儿子对电话那头的回答，以为儿子已经做好了决定。此时，他不想再多说什么干扰儿子的选择，人是需要在面对岔路口时做出选择才会成长的，只有经历过无数次的选择，从选择中吸取失败的经验，人才会变得成熟。
子琛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犹豫道：“如果，我们和雷氏闹翻了，我们会有什么后果。”
薛荣赫微微一愣，他皱着眉头，神情严峻道：“如果你悔婚，惹怒了雷毅海，首先我们肯定拿不到与他们合作开发南非钻矿的合约，得不到银行的贷款，美国的度假村酒店项目可能要停止。接着，雷氏很可能向我们追讨九龙商城工程债款，之前你用总公司的流动资金对北雄集团进行恶意收购，我们损失了一笔，分公司的流动资金用于维持他们自身的运作，没有多余的资金来偿还，所以我们不得不抵押旗下的子公司来还帐。如果这样老雷怒火还没发泄完，说不定会收购我们旗下所有的子公司，我们流动资金所剩无几，如果他们狙击我们，我们根本无还手之力。最终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子公司落入雷氏集团，以此为代价来保住整个集团。但是，这对我们整个集团将造成什么影响，你心里应该清楚。慎重选择吧，恒晟集团早晚是你的，我会支持你的任何决定，无论你这次选择是什么，我都会宣布退位，恒晟正式交给你。”
“您要退休？”子琛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爸爸，震惊道。
“我老了，也累了，更没有精力去打仗，打仗的事还是留给你们年轻人去干。我也不想面对那种局面，我害怕我的心脏承受不了。自己考虑清楚吧，如果决定打仗，就早点作准备，召集公司的主管们开个会，商量一下怎么办，旗下的子公司，恒利投资最有潜力，尽可能的保住它。”薛荣赫面露倦色地说道。
子琛双手紧紧地握拳：“我会慎重决定的，谢谢爹地的支持。”
“唉！可能你和我真的不一样，我没有你的勇气和对爱情的执着，其实爹地很羡慕你，也佩服你。儿子，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爹地和妈咪都会永远支持你，因为你是我们的孩子。”薛荣赫拍了拍子琛的肩膀柔声道。
子琛开着车在接璐熹的路上行驶，一边回想着与爸爸的对话，爸爸给了他选择权，同时也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包袱，压得他喘不过气。选择璐熹，这个将不会成为他的包袱，他没有任何压力，可以继续毫无阻碍的拓展他的事业，建立属于他薛子琛的事业王国。没有债务问题，没有负面新闻。集团的前方是一条光明的康庄大道，集团在他薛子琛手上将达到另一个高峰，业绩更上几层楼，他薛子琛将成为享誉世界的著名企业家，他薛子琛因为恒晟的发展名留后世，到时，他有名有利，这是多少年青人只敢想但用一生都无法实现的梦想，不！很多人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用几辈子时间都无法达到这个境界。他，薛子琛却可以！不过，如果那样的话，他将永远失去一个使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精力去爱别人的女人，一个使他耗尽全身心情感的女人，一个使他一想起就会情不自禁想笑想抱想和她一生一世的女人。想到要失去她，心不禁一阵剧烈的绞痛。但是如果选择了她，他就不得不面对一系列严峻的问题，可能会失去旗下最有价值的公司，更严重的整个恒晟集团将缩水一半，爸爸努力奋斗了一生的事业王国在他手上将损耗一半国土，自己要承受来自不同方面不同程度的压力，市场的压力，传媒的压力，对手的压力，员工的压力。即使这次他幸运地挺过来了，但集团也已经元气大伤，他有能力有把握恢复恒晟的规模甚至发展得更好吗？他能够解决这些问题吗？会不会进行到中途就放弃呢？万一不小心失去了整个恒晟，爸爸会怎么样？爸爸有心脏病，他会不会受不了打击，身体突然出现了问题？万一爸爸一时激动，心脏病发……他不敢再往下想，越想越害怕，未来是未知的，他永远无法提前知道他的选择将会出现什么结果。
想着想着，已经不知不觉到了璐熹的公司下。璐熹早已在公司楼下等待，子琛刚刚停稳车子，她便钻进车里。
子琛奇怪道：“你知道我来了？”
“我知道你肯定会到了才打电话给我，为了节省时间，我提前下来等你了。”璐熹微笑着说道。
“可是，你不怕等很久吗？”
“你说，过十分钟到，我在挂掉电话后隔十分钟下来的。”
“万一我没有准时呢？”
“那我就不知道要喝多久的西北风了。”璐熹开玩笑地笑道。
“下次不要这样了，等我来了你再出来。天太冷，我不想你在外面吹风。”子琛微皱眉头说道。
“还有下次吗？”璐熹似玩笑似认真地说道。
“嗯？”子琛微微一怔。璐熹笑道：“你还要我等你吗？以后都不准让我等你了，只能你等我。”子琛轻轻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是啊，没有下次了，不会有下次了。”也许他心里早已做出了选择，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人到关键时刻总会犹豫不决，总会有些许顾虑，因为未来的不确定性太高，人对没有把握的事总要考虑很久，即使心中早有决定，但还是会慎重的考虑考虑再考虑，然而要面对的始终要去面对。
璐熹在一旁兴奋地说道：“爹地肯定很喜欢这个金狮，他最喜欢的是狮子，因为狮子是万兽之王，浑身充满霸气，是动物世界的霸主，而爹地也想像狮子一样成为商界的霸主。”
子琛想着自己的事，对璐熹的话没有反应。
璐熹奇怪地看着突然一言不发的子琛，问道：“你怎么了？在想公事？公事很麻烦吗？是不是我要你推到明天，所以耽误了？”
“嗯？”子琛这才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在和他说话，他不自然地笑了笑：“不是。”
“不是？公事不麻烦？还是不关我的事？还是你没有想公事？”璐熹正色问道。
子琛看了看璐熹，笑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看上去很不正常吗？”
“可是你对我说的话没有反应啊？我感觉好像在和空气说话一样。”璐熹不满地说道。
“是吗？那你就当我是空气吧。”子琛开玩笑地说道。
“你确实和空气差不多了，说什么都没反应。”璐熹生气地说道。
子琛温声笑道：“我听到你说话了，只是没有搭话而已，我一直很认真地听你说话，你爹地想做狮子嘛。”
璐熹扑哧地笑了：“什么呀，我是说我爹地喜欢狮子的霸性，想做商界的霸主，怎么到你嘴里变成我爹地想做狮子了。”
“都一样，不过璐熹，谢谢你！”子琛蓦地止住笑容，一脸认真地看着璐熹说道。
璐熹莞尔一笑道：“怎么了？突然这么认真的说谢谢，你要谢谢我什么呢？”
子琛扭过头继续看着前面的道路：“就是想谢谢你，我想让你知道，我心里真的很感谢你，我会记住你，记住你对我的好。”
“你今天怎么了？忽然变得这么肉麻，不像平时的你。我们就快是夫妻了，不用这么客气。”璐熹怡然笑着说道。
“你知道吗？其实我……”子琛顿了顿，咽了咽口水：“其实，我不值得你去爱，真的。我不是一个好男人，不值得你这么为我。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女人这样喜欢我。但是，我觉得自己不配，不配得到你的爱。所以，我很感谢你，谢谢你爱我，想让你知道，我心里明白，很明白，你知道吗？”
璐熹不禁收敛脸上的笑容，一脸困惑地看着子琛：“嗯，我知道了，知道你现在很感谢我，从心里谢谢我，你会记住我。可是爱情也有配不配吗？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这是我的感觉，为什么你不配得到呢？我不介意你现在不爱我，我知道，你心里不爱我，但是我很高兴你心里有我，我有信心我们在结婚后，我们会过得很好，会幸福。我真的不介意，没有谁说过，付出多少你就一定会得到多少。但是我同样坚信，只要你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至于是多少我不介意，而且我会等，慢慢地等回报的那一天。”
子琛听到璐熹这番话，顿时感到头昏脑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爱我呢？我真的不值得，下面的话，我还要如何说，我怎么说得出口。“如果，等到最后，依然没有等到呢？你不后悔吗？你完全可以找到一个爱你超过你爱他的人，找一个爱你的人，他会对你好，比我好过一百倍。和一个爱你的人生活，你会更幸福。”
“大多数女人想找个爱自己的人过一辈子，可是我却只想找一个我爱他的人，一个我愿意为他义无反顾付出，愿意为他用一生时间等待的男人。即使等不到，我也不后悔，因为我曾经勇敢地为了爱而争取过，付出过，他不爱我，是他不会珍惜，是他失去了，我没有失去什么。”璐熹认真地说道。
子琛无语了，一双眼睛只能一眨不眨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的道路，只感到身边一股寒气逼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即使车里开着暖气他还是觉得冷，心仿佛被冰冻了，跳动的速度越来越缓慢。她是一个很坚决很有主见的女人，为了她爱的人，她决不会轻易放手。如果待见了家长后再放手，会不会对他们一家伤害更大呢？对啊，拜访了家长却又悔婚，这是最大的侮辱，任何人都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我不能再犹豫不决，既然已经做好选择，就必须尽快和璐熹好好谈谈。子琛突然踩了一脚刹车，璐熹的身体往前猛地一倾，她满面诧异地望着子琛，你怎么了？
子琛抿了抿嘴唇，侧着身子朝向她：“我，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好吗？”
“我们不是回家吃饭吗？干吗突然改变计划在外面吃？”璐熹满脸疑惑地说道。
子琛转了转脑袋，朝玻璃窗外望去，找了好半天：“就在这吃吧，这里的牛排很不错。正好也有位置停车。”不待璐熹表示，子琛便重新启动汽车，向右拐进了餐厅的停车场。
“为什么？说好了回家吃饭，爹地妈咪还有哥哥在等我们，你现在突然改变计划，我怎么和他们说啊。”璐熹不解地说道。
“我想在这里吃，很想。”子琛没有理会璐熹的反对而是继续寻找空位准备停车。
“明天来吃也行啊，为什么一定要是现在。或者在家里吃完饭，我再陪你来吃。好了，别像孩子一样任性，快回家吧。大家都在等我们呢！”璐熹扯了扯子琛的衣袖柔声道。
“你就当陪我，要不我们吃完饭再去你们家。你先打电话给家里，要他们别等我们了。”子琛停好车，边打开车门边说道。
璐熹看着走出汽车的子琛，一脸困惑不解，但她还是听从的打了电话回家。解释了好一阵之后，她也下了车。她一脸不快对子琛不满地说道：“妈咪在怪我们了，说约好了又临时改计划，不知道爹地会不会生气呢。”
子琛锁好车门：“我们上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