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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55章 鸠关
这个年岁的王子皇孙玩什么玩,该由太傅太保们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才对,哪能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晃悠……两位皇子无所事事的跟他晃悠了半天,压根就没动过回去找老师的念头。
何子鱼愣愣的看着大皇子把花插在弟弟头上,他闷头走了半天也累了,遂说道:“殿下,卑职没什么能教二位,且回吧。”
吴晰手顿住了,拈着花瞧他一眼,低声下气道:“若是连将军都不教我们,我们以后也只能效仿时人,俯仰谈稷下之旨归,开口讲漆园之注疏……”说着艰难一笑,干涩道:“都不知道有没有以后。”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他们虽贵为皇子,要读什么书却是不能自主,识字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开始,这之后老庄就来替他俩启蒙,一直启到如今。
两位皇子要想听点纵横术是万万没机会的,更别提“外圣内法”的前朝遗物了。老师们上论天地,下言虚玄,大到宇宙,小到蝼蚁,全都是些蔓延无端不着边际的东西,要是皇子们有半点要论帝王术的苗头,几位立马就扯上一阵诗词歌赋的淡,将那苗头给盖过去。
吴晰毕竟不傻,他早些年还以为老师们泡进了玄潭不懂别家之言,后来瞥到了一斑勾心斗角,窥到了一角诡谲风云,才明白他们不是不能为,而是不想为。
便因为有这些缘故,两人倒是稀罕起何子鱼这位素未谋面的舅妈来——为什么是舅妈呢?因为他们来之前母上大人就说了:“孩子们,这何将军乃是你们舅舅的男人,但万不可过问此事,他恼羞成怒是要杀人的。”
“你们乖乖的跟着他,要学什么都让他教,他教不来就会回家找爹,你们跟着去,总能叫何尚书那锯嘴葫芦开口,这就好办了,你们到时候且放机灵些,何尚书必定诲人不倦,比你们父皇请的那些个瘪嘴老翁强多了。”
何子鱼不知这些关窍,被两位皇子的一片赤子之心震得肃然起敬,就把他们多看了几下,忍不住牙疼起来——抛却那唯唯诺诺的样子,这两人活脱脱就是缩小版的方将军。
仿佛怕把他惹怒似的,两人小心翼翼的跟着他,既不太前,也不太后。他们这样懂事,倒叫何子鱼五味杂陈起来:看官员脸色的皇子,翻遍史书都怕找不出几个。
那唯唯诺诺的大皇子受气包似的抬起头快速将他瞅了一眼,细若蚊吟的妥协道:“就是给我们讲讲舅舅也是好的。”
二皇子不安的朝大哥怀里钻。
何子鱼无奈一叹:“孩子们……”
两位皇子战战兢兢的抱做一团,竖起耳朵等他发话。他大逆不道的称呼完,说道:“你们要学什么呢?”
三个小毛孩高高低低的杵到一块互瞅了几眼,随后御马苑的门便开了,几匹肢肥体壮的宝马被撵猪似的打出来,三人拿着鞭子在后面呼喝,宝马们花容失色的满皇宫跑,三人咋咋呼呼的在后面追,叫风平浪静的皇宫陡然刮起一阵大风。
这阵妖风惊得皇后娘娘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赶忙率人过来瞧这是个什么情况,就见御马哭哭啼啼的从她前面撒丫子跑开,她那两个儿子掀着猴旗朝她灿然一笑,被她这鼎鼎大名的弟婿带着,一窝蜂席卷而去。
把御马们折磨得奄奄一息后,三人终于心满意足的收了手,何子鱼拿芭蕉叶扇了扇风,一屁股坐在假山上笑起来,顶着荷叶的吴晰把弟弟头上的花扶正。
这小花枝幼弟乐不思蜀的叫道:“大马——”
“将军,”吴晰乖乖宝似的朝他舅妈说道,“我们就要学这个。”
何子鱼沉吟一下,随即叫小喽啰把自己的千里马抓来,三个人一窝蜂上了马背。
吴晰当首,何子鱼夹在中间指挥调度,吴玄殿尾助阵。他们的舅妈颇有大家风范的组织起语言来,好让自己把这马术给教明白——这个做老师的也只是稀稀松松略会点皮毛,但没想到热血上头,竟跟吹牛一样头头是道的吹了起来。
于是一个闭眼乱教,一个闭眼乱学,玄妙的把这眼高手低的畜生使唤动了。
吴晰学了一会估摸着差不多了,乖巧的抓着缰绳,朝何子鱼纯良一笑:“舅……将军,我有个好主意,你要听么?”
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后,这小强盗舅妈把眉梢一柔,欣慰道:“孺子可教也。”
吴晰得了这莫大的肯定,腰杆登时硬了,就把马肚皮一夹。白马倏然冲出宫苑,一路都是吴玄的惊呼声,鸡飞狗跳的杀到明远侯府来。
那侯府门恰好是敞着的,烈马匆匆进去,仆役们拦都拦不住。
明远候家财万贯,乃是吴国的首富,连这封号都是拿钱砸出来的,砸完封号他首富的地位依然不动如山,府上丫鬟照例用牛奶洗澡,小厮穿锦绣,侯爷他穿那极稀少极珍贵的天蚕玉锦,出了名的不爱钱。
大马载着三人气势如虹的冲进侯府,把全府上下都给惊动了。
藏耳眼睛一睁,手心里滚着两个核桃大的宝珠出来,与那马兜头相见,只见它载着三个肉团向他冲来,霎时间把侯爷吓得东倒西歪。
小厮们急忙扶住娇弱的侯爷,这一吓实在不轻,侯爷声音都拔尖了几个调:“这真是岂有此理,谁让他们进来的?!”
臧耳跟方逊同龄,也是个风流俊俏的人物,一直以大吴第一美男自居,哪想某次月旦品评,竟被人排在了方逊下面。
侯爷因少年时与方逊有过龃龉,那排名就捅得他这小心眼发作起来,甚以为耻,此后咬紧牙关,事事必得压方逊一头——方逊文雅,他得比方逊更文更雅;方逊玩女人,他玩的女人必得更标致更柔美;方逊骑马,他要比方逊骑得更好……
他便是在骑马这块跌了个大跟头,马把脚脖子摔断了,他祸害遗千年倒是没事,但从此见到这四脚物就总觉得此生的富贵要到头了,登时惊恐万分,差点没捋过气来。
侯府的丫鬟仆役一边给侯爷顺心口,一边去拦那登门入室的马,何子鱼看有人提了棒刀,怒喝道:“两位皇子都在马上,谁敢放肆!”
于是下人们就把棒刀换成了绳子,在前方一拌,马跌跌撞撞的倒了,吴晰突然从马背上滚了下去,当场昏迷。
何子鱼脸色一白,上前将对方脸蛋拍了拍,半天都没把这人叫醒,就气急败坏起来:“天呐,这都是什么事啊!”
吴玄趴在兄长身上急得嗷嗷大哭,侯府的人慌手慌脚上前,被两个少年一力攘了开。
何子鱼颤巍巍道:“不要过来!”
吴玄躲在他怀里尖叫,地上横着个昏迷不醒的吴晰,三人说风就是雨的凑到一堆,一个个不是皇室的珍惜物种,就是切人如切瓜的杀才,都惹不起。
家丁们既不敢再上去碰钉子,也不敢呵斥,只得派人将侯爷请来。
藏耳揣着一肚子火气,拧着眉把地上的人瞧了眼,伸手去那咯吱窝搔了搔,见人家睫毛都没颤一下,就估摸着这必然是出事了,当即为难起来。
偏生把脑袋没坏的这个摔地上了,要是摔出个问题来,士族不得借机把藏家掏光?还有这个降龙将军,才把季家抄完,踢坏了张阿瓜,卖了观云台,不忙着数钱,跑到他府上是要做什么?碰瓷么?
藏耳茅塞顿开,也就冒了头冷汗,向何子鱼道:“本侯爷又没招惹你,何至于此?”
那打家劫舍的泼皮抹了把鳄鱼泪:“马失控了,叫你们当心点,这下好了,还不快快去请太医?要是他今天醒不过来,我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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