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39章 千年浩劫
凝目过去，此时的小凤鬼气森森，煞气四射，在众鬼之中神威凜凜，显得异常可怖。
“鬼魔！！！”
陈老发出一句难得的惊叹，口气间显得极为震惊。
鬼有很多种，低级的鬼只是一缕孤魂，能力也甚是有限，其次是各类凶煞恶鬼，有一定能力，还是很容易会被道士收服，再就是各类鬼王，拥有一般的道人难以匹敌的能力，更高级的就是地狱里各类阴司，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鬼物了。
而鬼魔却是极其少数的一种存在，是鬼中恶魔，在阴间也是鲜有，其能量不可估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凤的鬼魂怎么会出现在阴间秀场，又为什么她会成为鬼魔，更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前尘恩怨。
“趁鬼魔尚未彻底苏醒，一起灭了她！”纸先生咆哮着，一向自负的他此刻竟有畏怯之意。
陈老此时也是阴气密布，吸收了很多鬼物的他原形毕露，头顶那颗邪恶的头颅已难以掩藏。他歇斯底里一声喊：“谁也别想退，一起上！”
那些天师道士也都或多或少消化了一些鬼物，此时在这无灯路地下六层，也都撕下了道貌岸然的伪装，一个个用敌视的眼光恶狠狠地盯着小凤。
这些人不怕鬼，他们背后的所作所为比鬼更恐怖，他们的邪恶令鬼也只能退避三舍。但现在的小凤不是普通的鬼，否则早就在这帮人面前被收拾得一点渣都不会剩。
小凤是鬼中之魔，在众多天师道长动手之际，小凤猛地一张开手，顿时，阴风呼啸，鬼哭狼嚎，地下六层被一种说不上来的，强烈的阴森气息所掩盖，一切黑、灰、白色都在瞬间里暗无天日，令人仿佛置身于生命的终点，毫无希望可言。
最先受不了的是各位弟子，这些弟子道行尚浅，他们相继倒地，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似是全身极为严寒。
“屏住呼吸！不能着了鬼魔的道！”纸先生高声乍呼，喃喃自语：“万魔引！鬼魔居然能通过气息摄人魂魄！”
纸先生率队吞噬了那么多的鬼物幽灵，此时小凤却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让他们也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众天师道长的法术在鬼魔的面前毫不奏效，小凤猛然鬼眼一瞪，神色间极为骇人，漫天的暗无天日徒然间成了凄风冷雨，袭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人又怎么能不呼吸？很快，弟子们就已承受不住，大口喘着气，却免不了在悲风号号之间魂魄一丁点在消散。
接着金山派道长徐应龙、灵宝派灵宝真人、妙真派叶轻秋、梅姓道士、青城派道士、茅山三十六洞粗布麻衣老者，甚至连那名穿着西装的年青人，都一一倒了下去。
小凤的鬼眼闪着荧荧的光，她那斑驳衣服上红色的血污，此际变得颇为鲜亮。在这片非黑即白的世界里，惟有血色宣示着迷离而又深邃的可怕答案。
陈老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他憋气息憋得很狠，硬是没有呼吸一下，可他也如被狮子锁紧喉咙的野牛一般，已是强弩之末。他头顶那另一张脸显得异常的狰狞，只听陈老狂吼一声，但见千百道金光向小凤直袭过去！
陈老使出了他的杀手锏——佛光普照！这耗费了他极大的心力，同时也是破釜沉舟，意欲一举拿下小凤！
佛光，哪里会有佛光？！
小凤脸上恨意陡生，连她的眼睛也变得腥红，她发出了一声震寰天地的长啸！
这啸声包涵了失意、绝望、凄冷和无助，更多的是一种撕裂心肺的悲鸣！
但见满天金光很快由金转黑，由黑转灰，由灰变白，很快消失在这无灯路地下六层的寂寥之间！
陈老头顶邪恶的脑袋痛苦地扭曲，很快变淡，隐于身体之内，而他整个人也不由地萎靡了下去。
“你这招对我没用！”纸先生咆哮着，“死了又如何，鬼魔又怎样！让葬经来葬下你的三生三世！”
纸先生这话是用腹语说出来的，他像一杆枪般挺立，双手挥动之间，突见一股滔天巨浪狂泄而出，葬经的力量真的是非同小可！
纸先生站在风浪的中心，他狞笑着，似乎志在必得，最柔弱的水汇聚起来却有毁灭一切的力量！
群鬼纷纷惊惶闪避，躲避不及者被瞬间淹没，一点怨念都不留。
此际小凤的身体却在急速地旋转，随着波涛愈急，她转动越快，猛然只见点点血色从小凤的身体里飞泄而出，落入涛天波浪之中，而那些浪涛居然全数尽退，却淹没了纸先生整个躯体！
良久，浪涛渐渐变小，变成了潮水，小溪，最后，河水逐渐干涸，纸先生消失不见，只见当中现出了一个小纸人。
正是我当初摘下面具折成的纸人，纸先生居然引洪水来斗小凤，却不自量力终又回归了纸人身份。
此时的小凤身上的血污已消失不见，她整个也成了一般无二的黑白色。降服了纸先生、陈老及一众天师道长的小凤，仍然是鬼众里的女王。
小凤怔怔地看着时间牢笼里的我，此刻的她却是静得犹如一幅画像，没有了暴怒，没有了怨恨，也没有了凄楚。
我的魂魄此际已所剩无几，但我还是努力地笑了笑，在小凤的面前，无论她是人是鬼，我仍然想保持着最后的自尊。
小凤静默的身形口唇间微微一动，我用尽心力运起《天音残谱》中的魂音，读懂了小凤所想表达的言语：你能脱下面具吗？
隔着时间机器，只有和小凤无声的沟通不用受时空的制约，我异常艰难地伸手，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弃之于地。在这一刻，在死亡面前，我已不需要伪装，那些所谓的顾虑，那些人前人后虚假的逢场作戏，遥不可及，愚不可及，可笑至极。
我想我的脸应该一片苍白，我的脑中忽然现出了在死亡列车下一节车厢里看到的那个“我”。死亡的颜色没有美感，虽然我一直在努力活着，可最终却总是在奔赴死亡。
小凤寂寂地看着我，我很想给她一个笑容，却发现我真的很难做到。在这个璀璨的世界里，我们却很少体会到快乐，我们来到这个世间渡劫，渡过了一个，还有下一个，无穷无尽。
良久，小凤唇间微动：你被下了无解的死结。
“我知道。”我索性用魂语回复她，我目光平静，对于死，我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涟漪。
活死人凶咒，有一种迅速可解的法门，那就是施咒者禄兴复活，但那是不可能的，即便能，我也不需要那种结果。
“小凤，我已经为你报仇了。”想及此，我仍然感到骄傲，哪怕万劫而不复，这也是我最想做到的事，恶人有时候不一定会得到惩治，能自己动手完成也是一件快事。
“可你连做鬼的资格都没有了。”小凤的魂音里不带丝毫感情，可我还是听出了她内心中的怅惘。
“没关系。”我静静地闭上眼，这世间本无我，微尘落地，不留半点痕迹，随风逝去亦不为他人添愁加绪，那不就是最好的人生诠释吗？
小凤的鬼身没有任何的波动，我也看不出她丝毫的变化，她只是伫立在我面前，使我感到了在这一刻最后的温暖。
小凤也闭上了眼，不过我看到她的身体曲线在起伏，我不知道她准备做什么。
她猛然间睁开了眼，嘴唇微动：“活死人凶咒世上确实没有活人能解，但不排除死人能解！”
只见小凤的魂体突然变得明亮，她的身体瞬间似乎散发开来，迸发出一股邪魅的气焰，这股气焰升腾着，幻化成一道激烈的旋流，整个把我团团包裹。
我清晰无比地看到漫天黑发之下小凤那惨白的脸，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样的鬼术，风云色变，阴风肆虐，连周边的群鬼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肃然，有些级别低的鬼魂甚至鬼身都被撕裂变形，陈老一干天师道长及秀场考官则一个个匍匐在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小凤煞白的脸蓦然间在扭曲变形，显得无比的痛苦！而我的身体却在回暖，时间牢笼带来的压力一点点在减弱，我的神智渐渐愈发清醒。
小凤整个魂体都被一种我看不见的强大力量在无情地摧残，她的所有就如被剪辑了从100到0透明度的影片画面，在逐渐地变淡、逝去。她的身体在消散，然而我却看到了她唇角露出了一抹笑，那么的惊心动魄，那么地美不胜收，又那么地凄凉与伤悲，她，她竟是在与我诀别！
“原来，爱一个人是那么地痛苦，可自己又那么地心甘情愿，我用一千年的浩劫换你自由……我说过，我要你快乐，你一定要答应我，快乐起来，好吗？”
在最后一刻，小凤用魂音努力说完最后一个字，她整个魂体已扭曲得十分厉害，可也就如影片效果的时间轴走到了最终的0，她整个已消失得毫无一点痕迹。
一直压制我的时间牢笼在这刻已破，我终于还是脱困而出。
但我没有喜悦。我本来以为，在这个冰凉的世界，我的心早已坚硬如铁，我的泪水早已干涸。可是这一刻，我却也禁不住泪流满面。
这个世界把最善良的人变成最恐怖的鬼，而最恐怖的鬼却用千年的痛苦救回了她心爱的人。
世间事为什么总是展示出数不尽的悲欢离合，人与人之间为什么总是充斥着无尽的情仇烦忧？
都说患难见真情，但为什么在患难之中见到最多的还是无情？
我一直想事事做到尽善尽美，可到头来，却全成了辜负。
我缓缓地在这无灯路地下六层站起身来，阴风已然逝去，明天未必是晴天，但我还得昂然去走。
而地下，陈老等人的身体却微微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