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冷月寂寥(1/1)

首发：~第七十一章 冷月寂寥

太后身染时疫，懿宁宫封禁，宫中之人一时人人自危，各种流言飞起，此时皇贵妃展现出了不同以往的强势和铁腕，在接连杖毙了五个嚼舌头的宫人，流言终于平息下来。而后宫闹腾的最厉害的惜姬，则被皇贵妃以雷霆手段关进了通明殿的佛堂为太后祈福。至此，后宫虽然人心浮动，但到底维持了表面的平静。懿宁宫轩辕岫妤在寝殿外问过太后的病情，回到暂住的偏殿，对着窗外的冷月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懿宁宫的气氛紧绷得像一根弦，若不是她这个嫡公主在此，只凭江平，这懿宁宫恐怕早就乱了。便是如此，这几日下来，她也快受不了了。太后的病情毫无长进，江平和张德久、赵梓渺联手将她拦在寝殿外面，然而……静坐片刻，岫妤还是毫无睡意，所幸推开殿门，信步走到殿外。廊下栽着几丛凤尾竹，在百花煞尽的冬天焕发出一丝郁郁葱葱的生意。冷月清晖，凤尾竹枝枝桠桠，在地砖上勾勒出斑驳的影。岫妤出神地遥望天际，忽觉肩头一暖，一件狐裘兜头罩下，有温和而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夜凉，殿下出来怎么不加件衣服？”

岫妤微微一笑：“无意中走了出来，倒是忘了，多谢赵大人。”

赵梓渺略略蹙眉：“请殿下保重自身，微臣不想懿宁宫中再多一位病人。”

岫妤没有接话，二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赵梓渺忽然意识到他离岫妤站得有些近，正打算后退一步，忽听岫妤开口：“赵大人本可不入这懿宁宫，为何要自行请旨？”

赵梓渺微微一怔，这几日几乎朝夕相处，岫妤却绝口不提此事，没想到如今终究是问了出来。他微微一笑：“殿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岫妤亦笑：“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假话是若能破解时疫，治好太后，便是大功一件，微臣想要加官进爵。”

岫妤摇头浅笑：“真话呢？”

他静默片刻，轻声道：“微臣是一时冲动。”

岫妤愣住：“却是为何？”

为何要甘冒生命大险，自锁入九死一生的懿宁宫？赵梓渺定定地凝视着她，目光清亮。岫妤与他对视半晌，竟似承受不住一般先行移开了视线。二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岫妤道不清自己的心绪，只喃喃唤了一声：“大人……”“赤殊。”

岫妤抬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赵梓渺双颊微红：“赤殊，微臣的字。”

但见夜色如墨，夜凉如水，岫妤心中担忧：“赤殊，你说这一切，会好起来么……”“会。”

极坚决有力的一个字，“公主请看，昨夜仍是轻云遮蔽，今夜便已乌云尽消，月华清朗。可见总有云开月明的一天。”

岫妤极认真极认真地看着他，忽然展颜：“赤殊，好久没有骑马了。”

“待时疫过去，微臣愿陪公主去御苑骑马。”

“御苑有什么意思？我闻北疆辽阔，大漠豪情，才是策马奔腾的好去处！”

“公主所去之处，赤殊愿往之。”

明道五年冬，山南大疫，死伤者众。绍月长公主率太医赵梓渺献医治之方，帝大喜。公主自请过山南道，帝允之，药方神妙，果活人无数，帝心甚慰，乃晋公主为绍月安国公主，秩同九锡亲王，加汤沐邑。太医赵梓渺擢升为副太医令，封三等男，太医院上下皆得封赏。经太医精心治疗，太后终于在除夕前离开了病榻，盛装出现在除夕夜宴和初一的大朝拜上。太后凤体安泰，朝野上下一片欢腾。朝拜过后，太后执意要去太庙祭祖，轩辕无色只得相陪，诸妃亦相随而去。然太庙重地，便是皇贵妃也不得擅入，诸妃只得在殿外相等。正月初一并无艳阳高照，反倒是云层厚重，冷风阵阵。朝拜要按品大妆，衣衫单薄，难抵寒风刺骨。诸妃在寒风中苦熬了三个时辰，才见轩辕无色扶着太后出来。太后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精神还好，也不多话，便让众人散了。璃雪回到昭阳殿，只觉得四肢僵硬冰凉，抱着手炉捂了好一会儿，方觉得寒气消散，四肢又重新属于自己了。玉清领着流云明月合力为璃雪卸了妆，璃雪换上珍珠粉流光立领袄裙和胭脂红绣金线梅花的褙子，重新挽了平常的桃心髻，方觉得松快了些。玉淳来请示吃食，璃雪想了想，笑容明媚：“要一道酒糟鸭子，一道松鼠桂鱼，一道胭脂鹅肝，一道白雪珍珠丸子，其他的随意。”

玉清在一旁惊呼：“这么多油腻的东西，小姐当心积食。”

璃雪无所谓地挥手：“不碍事，练了三个时辰的站功，是该好好补补。”

玉淳含笑应了，自下去准备。璃雪又拿了话本子来看，刚翻了两页，忽听宫人传报：“娘娘，懿宁宫的何姑姑来了。”

璃雪吃了一惊，何姑姑可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她不敢托大，忙亲自迎了出去。何姑姑见了璃雪，笑眯眯地行了个万福礼：“老奴给俪姬娘娘请安了。”

璃雪忙伸手相扶：“大过年的还劳烦姑姑亲自跑一趟，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何姑姑笑容可掬：“太后娘娘是心疼娘娘，哪里会有什么吩咐？不过是刚得了一些上好的纳兰提冻糕，叫娘娘一同去用午膳呢！”

璃雪这回是真的惊住了，她晓得太后一向对自己淡淡的，谈不上喜欢，怎么如今……回身接过玉清递来的装了银票的锦囊，塞到何姑姑手里：“敢问姑姑，太后娘娘那里……”何姑姑笑容不变，轻轻巧巧地将锦囊收入袖中，璃雪松了口气，收了就好，便听她开口道：“不过是皇上和长公主相陪左右罢了。”

皇贵妃和亲侄女惜姬都不在侧，却单单叫了自己？璃雪心下狐疑，越来越摸不准太后究竟在想些什么。然太后传召，便是轩辕无色也不敢不去。璃雪赶紧重新梳了妆，挽上华丽的玫瑰红镜花绫披帛，因是初一，少不得画了浓艳的桃花妆，又多戴了一支鸽血红吊穗的金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