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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7章 文韬武略需通达（一）
在场的就三人，王壬秋与杨皙子都没说话，那出声的人便肯定是福三了。
师徒两人对望一眼，均是有些奇怪，刚才的内容虽说是深入浅出，但也不是一般孩童能听懂的。
王壬秋允诺福三可以发问，那是认为得几年后，等以后福三有了相当的知识底蕴，方能有发问的可能。
杨皙子则是好奇之余，又有些不平，以他的学识，尚不能从老师的讲解中听出纰漏，他福三区区一个总角小童，能有什么疑问。
“你且说。”
王壬秋在开课前才许下的便利，总不好改口，只是心中免不了嘀咕，这福三还是太过于跳脱了。
福三不管另两人的反应，自顾自道：“庄公四年，公羊曰：九世之仇犹可报乎？孔子曰：王道复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犹可报也。公羊又曰：家亦可乎？子曰：不可。这是为何？”
福三站在书桌旁，边在磨墨，一边发问。
王壬秋微惊，问福三：“你之前接触过《公羊》？”
“不曾。”
福三脱口而出。
“那你为何知晓，且一字不差？”
杨皙子也好奇，这福三怕不是在扮猪吃虎，故意捣蛋。
“刚才山长念过，我就记下喽，只是不知这孔夫子为何不给报家仇？”
福三不知另两人的心思，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孔夫子的观念上了。
王壬秋与杨皙子对望一眼，均是有些骇然，这孩子，难不成是妖孽吧？
听一遍就能一字不落的记下，还能对文中意思有所感悟，这岂是一般孩童能做得到的？
杨皙子定了定神，说道：“国何以可？国君一体也，先君之耻，犹今君之耻也，今君之耻，犹先君之耻也。”
王壬秋点点头，这是正理。
福三则不依不饶，继续道：“你说的是国仇，九世十世都要报，我一点意见都没有，我的疑问是，国仇可以，为何家仇不可以？”
杨皙子一愣，有些语塞，他倒没有想到过此节。
当然，生性豁达的他也不觉得难堪，反而是望向了老师，希望得到答案。
王壬秋自然不会被难倒，他抚了抚胸前的胡须，直接开口道：“我公羊一脉讲究的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自不像那些酸臭腐儒一般，讲甚以德报怨！”
福三仍没明白，问道：“那为何？”
王壬秋哈哈一笑，伸出一根手指道：“家仇，当世就报完了，哪还等得了十世！”
福三眼睛一亮，精神大振，急急追问道：“当世？您的意思是当世就报？”
王壬秋点头耐心道：“正是，国仇牵连深远，因国力、环境、天时等因素，极有可能一世报不了所有的仇，那不急，一世报不了的话，那就报上个九世十世，总能把仇给报了的。而家仇的话，就简单多了，穷毕生之力，怎么都能拼个结果出来。故报家仇，一世足矣！总之一句话，咱公羊一脉，有仇必报！”
福三放下手中的墨块，整理了一下衣服，郑重的向王壬秋鞠了一礼，难得的正经道：“受教了！”
待起身时，福三又恢复了一贯的做派，对杨皙子挤了挤眼，小声道：“这公羊派的学说，倒是十分对小爷的胃口呢，看来得花些时间好好读它一读！”
杨皙子见福三的疑问得解，自己也有所得，不由微微一笑，同时心中暗想，那我更要苦读，可万不能输于一书童了。
王壬秋则是非常满意这两人的表现，兴致一来，继续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有辱必报。”
“老师，我有一问。”
这次，则是杨皙子。
……
王壬秋的第一堂课，从清晨直讲到了傍晚，虽是年纪大了，精力不如年轻时，但他今天兴致极高。
杨皙子是他亲自访来了，功底扎实，人品端正，自不用多说，他肯定是满意的。
福三这孩子，则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原本打算庇护个几年，再帮他谋个出路，也便罢了，总算是对得起先人的约定。
却不曾想，这主动送上门的家伙，不仅有过耳不忘之能，竟还格外的契合本门学说。
看来得花上些心思，倒不可埋没了这块璞玉。
杨皙子见老师已停下授课，心中体恤老人，便轻声劝道：“老师，时候不早了，要不今日便到此吧。”
王壬秋想了想，也是，来日方长，这以后的日子啊，有的是时间传授毕生所学。
“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了，但我还有几句话跟你……你们说一下。”
王壬秋话到嘴边打了个弯，意思将福三也算了进来。
一位亲传弟子，一位名义上的书童，一坐一立，皆是望着老人，仔细聆听。
“老夫自幼便立志苦学，朝所习者不成诵不食，夕所习者不得解不寝，十五明训，十六通章句，二十可言礼，二十一中举，进而述春秋，后曾参曾氏幕，遍游天下，以布衣而动公卿。”
王壬秋似是追忆往事，又似是在吐露心声。
两位听众则聚精会神，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话，必将是相当的重要。
“当今天下乱象已起，堂堂中国之京师，竟被数千蛮夷攻占，真是奇耻大辱，经此一役，中国之虚弱曝露无疑，各国列强必将步步紧逼，倘若再无鼎柱之人物出现，分崩离析之惨剧就不远了。可惜我已逾古稀……”
王壬秋一边感慨这世道，一边自怨年事已高，经不得奔波，若是年轻个三五十岁，他必将重出山门，做一做那扛鼎之人。
杨皙子听到这，当即起身，表明心迹：“老师安心，我必将苦读，力争早日接过老师衣钵，为这天下，为这苍生尽一份薄力。”
还没等王壬秋点头称赞，福三却冷不丁说道：“这满人的天下，有什么好可惜的！”
杨皙子乍闻此大逆之言，有些惊慌，但更多的是担心。
他担心福三口不择言，老师怪罪下来，那可不是小事，福三千万不要才刚上了一堂课，便给逐出了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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