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5章 第 5 章
赵嘉宁眼中闪过错愕,她以为在薛钰心里,她是不配这么称呼他的,这会子他却不知道忽然犯什么病……但眼下是求人的关头,她自然不敢忤逆,于是试探地改口:“……夫君?”
毫不意外的回答,明明是他诱导她讲出来的,他却似乎怔了一瞬。
“夫君……”
如玉般修长的脖颈,喉结却大得有些突兀。
薛钰滚动了一下喉结,又将那两个带有某种契约意味的字放在唇舌间喃喃念了一遍。
他似乎有些走神。
再抬眼看向赵嘉宁时,他的神色已恢复如常,眼底一片清明冷寂,似笑非笑道:“既然知道我是你的夫君,宁宁,你怎么敢在夫君的面前,为别的男人求情?”
赵嘉宁瞪圆了眼睛,简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坏了——为了膈应她,薛钰也算得上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他居然也跟杜子陵一样,叫她宁宁,这可是她的至亲至爱才会对她有的称呼——杜子陵跟她青梅竹马,在她心里,早就把他当做是哥哥。
而薛钰,赵嘉宁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他喜欢她。
今夜种种,她算是看出来了,先是射穿杜子陵的手腕,再是让她叫他夫君,现在又是那般亲昵地称呼她……无非是因为她现在是他的侍妾、他的奴婢,是他的所有物。
薛士钰,多么骄矜自负的一个人,他的东西,怎能容许别人染指?
杜子陵这是犯了他的大忌了。
可到底他什么都没对她做,甚至连碰她一下都没有,即便这样,薛钰还是不肯放过他么?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薛钰善罢甘休?
她正苦于寻找应对之策,事情却忽然迎来了转机。
薛钰忽然转变了话风,将袖箭重新隐匿于袖中,慢条斯理地道:“说起来,三少爷和我的侍妾,倒真算得上是一对苦命鸳鸯了。一个不计后果夜闯侯府,一个救人心切苦苦哀求。啧,怎么能不叫人感动呢?”
“我也并非是那等不近人情之人,这样吧,我索性就成全你们,放你们离去如何?”
此话一出,其余两人齐齐抬头望向他。
赵嘉宁自然是不信的,薛钰身上沾了檀香,可却不是神佛,他是披着天人皮囊的恶鬼,自然也做不出那等慈悲事,他那么恨她,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杜子陵虽然也不信,但那话里诱惑太大,前一刻薛钰还要取他性命,可下一刻,却说能放过他,还准许他带赵嘉宁一起走,这无疑是在他陷入绝境之时又给了他天大的生机,他到底还是存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试探道:“当真?”
薛钰便笑了,一张脸流光溢彩:“自然,我从不失信于人。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杜子陵皱起了眉,他心里也明白,跟薛钰这种人讲条件,无疑是与虎谋皮,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条件?”
薛钰微微笑道:“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你抛下这里的一切带她远走高飞,给她一个正室的名分——你答应我这个条件,方能显现你的真心,如此,我也好放心把人交给你——怎么样啊三少爷,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赵嘉宁觉得她真是疯了,因为她竟然真的觉得此事可行——假如薛钰说的是真的,那么只要杜子陵肯答应他的条件,她就能从他身边逃脱了。
她知道杜子陵对他有情,她虽无意,但跟他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不是难事——别说是嫁给从小到大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了,便是嫁给贩夫走卒、街上行乞的乞丐,都好过留在薛钰的身边!
她咽了下口水,满含期待地看向杜子陵:“子陵哥哥……”
薛钰却压了下眼角,目光冷淡地看向赵嘉宁:“我让他选,我让你说话了吗?子陵就子陵,偏要加个哥哥,怎么,□□啊?叫得我脑仁疼,再吵便没得选了,统统丢进去喂我的祁迹。”
赵嘉宁便耷拉下脑袋,乖乖地不再说话了,只敢用余光偷瞄杜子陵。
杜子陵却不敢面对她的目光,他眉心深深地陷了下去,握紧了拳,陷入了无比挣扎的境地。
——薛钰的那个条件,看似简单,实则要想做到,却并非易事。
他原本打算带走赵嘉宁后将她养在外面——她是罪臣之女,他不得不如此。而薛钰说的抛下一切,不单舍却这侯府少爷的身份,更是让他舍弃了他的姨娘。
他虽只是庶子,不能承袭爵位,但毕竟生在侯府,届时靠家族荫蔽谋个差事,余生也算得上体面,若是抛下一切远走异乡,前途可就未知了。
再者他的生母唐姨娘姿色平庸,为人又木讷,在侯府并不受宠,下人也大多不敬畏她,他如今是她唯一的倚仗,让他抛下她离开京城,他实在放心不下。
大约世上真的没有十全十美之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斟酌再三,他只能放弃赵嘉宁了。
他抬头刚想开口,对上薛钰冷戾的目光,汗毛立时竖了起来——他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杀气——他立刻明白过来了,薛钰连他碰一下赵嘉宁都不允许,又怎么会让他带走她?他若真的异想天开答应他的条件,恐怕才是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眼下的境况,或许也只有放弃赵嘉宁,才能保全自己,如果只有他孑然一人,为了赵嘉宁死了也就死了,可他还有他的生母,他不能抛下她:“世子的条件,请恕我不能答应。”
他说着抬头看了赵嘉宁一眼,目光闪躲,双手狠狠攥成了拳,克制道:“宁……赵夫人,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能带你走了。”
赵嘉宁闻言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身子有些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薛钰单挑了一侧眉梢,闲闲道:“啧,这岂不是成了负心薄情之辈了?”他转头看向赵嘉宁,掀了一下眼皮,淡道:“他负了你,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他,是杀是放?说吧,全凭你的意思。”
杜子陵闻言立刻转头看向赵嘉宁,神情忐忑,语气惶恐道:“赵夫人……”
赵嘉宁深深地一闭眼,在心中对杜子陵的最后一丝幻想也被掐灭了。
薛钰不愧是薛钰,他说了要折磨你,要让你生不如死,就一定会做到。
杀人诛心,他让杜子陵亲口告诉她,他不能带她走了,还让杜子陵求她,求她让他独自立刻侯府,把她落在这万丈深渊中,何其残忍?
可她能怎么办,她总不能要了杜子陵的性命,她木然地道:“让他离开吧。”放了他的同时,也是彻底断了对他的念想。
薛钰轻笑了一下,转头看向杜子陵时,眉眼间那股戾气便压制不住了:“还不快滚。”
有暗卫现身,带走了杜子陵。
薛钰的声音字身后幽幽地传来,带着瘆人的冷意:“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再有下次,你废的可不止是一只手了——你知道我不是在吓你。”
杜子陵脚步一顿,脊背僵硬了一瞬,到底还是抬步匆匆离去了。
月凉如水,静静地淌在未化的雪地上。
夜风拂过,赵嘉宁只觉浑身上下无一不是冰凉入骨,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件狐皮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赵嘉宁怔了一下,低头见一双白瓷玉器般、被精心雕琢的手,正慢条斯理地替她系上绦带。
葱白修长,骨节分明,便是这样随意地系带子,也足以令人赏心悦目。
赵嘉宁居然看他为她系绦带看了好久,直到最后手指穿插而过,为她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居然觉得很可爱——如果那双手的主人不是薛钰的话。
修长手指缓缓挑起她的下颌,她被迫抬头迎上了薛钰的视线。
他神情淡漠地审视了她片刻,忽然嗤了一声道:“赵嘉宁,这便是你移情的男人?”
他微微弯下腰,贴近她的脸颊,毫不留情地挖苦讥讽道:“你的人品德行这么差也就算了,居然连喜欢男人的眼光……也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