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番外二 如风(1)
重风向上看去,正好对上已转过头来的丹鸟。丹鸟的头颅加上颈项已占了这岩壁的一半,他深知如此躲避不是办法。
在丹鸟再一次袭来之时,重风没有躲。他借着身后的石壁,提着剑迎了上去。
尖利的鸟喙贴着剑身擦过,在他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又长又深的豁口。但重风没停,忍着剧痛提着剑仍朝着既定的方向刺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鸟喙砸进了重风方才栖身的石壁,激起无数碎石。而重风的佩剑则贴着丹鸟的眼尾而过,拉出一道同自己手臂上如出一辙的伤口。
随着灵兽一声惨唳,重风的佩剑刺入那伤口的末端。而他手臂用力,借势踩到了丹鸟的头顶。
重风深知现如今的自己如何也不能与这灵兽正面抗衡。他只能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利用体型的优势,搏得这样一时半刻的喘息,抓紧机会逃出这火山口。
他召回佩剑,在丹鸟猛烈地挣扎中,对着其头顶较浅的一缕羽毛刺了下去。希望重烬门的灵兽谱并没有骗他,这一处能让丹鸟感到成倍的疼痛。
果不其然,丹鸟即刻仰起头颅唳出一声比方才更为凄惨的鸣叫。随着头上的冠羽炸开,鸟喙也张开喷出一道吐息。
冲天而起的火焰瞬间铺满了整个火山口,火舌沿着石壁燎过,连那些石头都变得滚烫。而那些掺了紊乱灵气的暴乱热浪,比之火焰的温度也没低到哪里去。它们亦好似有了形状,在火焰之下涌动。
感觉到热浪扑过来之后又快速地往上涌去,重风顾不得浑身浴火的痛楚,一手拽住丹鸟的冠羽,紧盯着头顶那几乎遮天的火焰。
灼人的温度和熏热的热浪,迫使他不得不半眯起眼。
喷到顶的火焰,沿着火山口的石壁往下塌陷,璀璨过后,终于露出中间一点青天。四周的热气上升得越来越快。
就是现在!
重风脚下重重一踏,直朝那点天光冲去。
他的飞行之术连入门都还不算,只能借着蒸腾的热气和灵力,以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抓紧这点生机。
手已经感受到火山之外空气的凉,眼睛也漏进了一缕清亮的天光。重风眉梢舒展,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生气。
但下一刻鸟鸣伴随着一股巨大的吸力,吸走了所有火焰,也将升腾的热气吸了个干净。只差一寸就可以摸到的火山口边缘,又变得遥远。
极速下坠之时,重风瞧见重戟站在那阵清亮之中,依然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像亲手将他推下去之时那样。
焰翅破岩而出,将渺小的身影截下,裹进了还滴着岩浆、燃烧着的羽翼之下。
丹鸟盯着火山口的人,身形在一点点下沉。它的一侧焰翅还护在胸前,永恒燃烧的羽翼要将凡胎肉体化作灰烬。
重戟负手看着丹鸟,冷冷哼出一声:“废物。”
他一拂衣袖转身欲走,却听见那火山之中再一次传出动静。
半隐回岩浆之中的丹鸟挣扎起来,掀起的岩浆之浪同丹鸟的凄鸣一起在石壁之间来回碰撞。
细看它的焰翅之下,浑身泛着不正常潮红的重风并未被拍到其胸之上,也未落入岩浆之中。
他周身缠绕着灼热的风浪,卷起有形的结界。而重风本人,双手持剑抵在了丹鸟的心口。
随着他的大喝一声,风忽地乱了起来,在炸开的灵光之中雪亮的剑身也终于迅速没入了丹鸟的心口。
一时火光、灵光冲天。伴随着丹鸟一声前所未有的惨叫,火焰自它心口喷出,带着一股灵光冲出了火山口。
重风摔落在乱石之上,终于呼吸到了正常的空气。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被灼烧得斑驳,头发也被燎去一半,脸上更是黑红交杂。可他已顾不上疼痛,只知道大口呼吸着。
火山之内已归于平静,丹鸟受伤彻底重新隐入了岩浆之中。重风对它命门的这点伤害本不足以对它造成什么威胁,但它恰逢特殊时期,本就已经分离了本源出来,这点“小伤”也被无限放大。只是在岩浆之中养着,想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就是了。
阴影覆上来,重风对上重戟的眼,咬着牙艰难地翻身跪趴在了地上。
他颤抖着伸出手:“师父,给。”
紧握的拳头打开,里面躺着块火星子似的物什。那是丹鸟的一小块妖灵。
重戟轻飘飘瞥一眼这东西,道:“风儿凭本事得来的,便留着吧。对你修习大有裨益。”
重风声音和手一样抖:“谢,谢师父。”
“走吧。”
“师,师父。”
重风垂下手。
方才生死一线之际,他终于突破那层迷雾,窥见了御风的门道。但他深知重戟要的是什么,便断不可能让重戟知道他如今的深浅。
于是他道:“徒儿方才拼尽本源才搏得这一线生机,现下力竭又不懂飞行之道,还请师父疼惜徒儿。”
果不其然,重戟听完嘴角勾起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极浅的弧度,扬手将重风带起来回了宗门。
火山一行之后,重风在重烬门躺了近一月。
重戟好似真的转了性,不再带他去些危险之地折磨。只还是不许他习飞行,连其他专修之道也一并不许他习。只让他继续学习内门心法锻炼体魄,助长灵力。
当然他自然也不可能表现出自己借了那一星半点妖灵之力习来的御风和半只脚踏入的御火之道。
又过了几月,重风终于知道师父为何没空搭理他了,原是搭上了蓬莱宗。
他同重戟一起去了蓬莱。这是他自有记忆以来,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蓬莱宗与重烬门全然不同,那阵阵咸湿的海风让重风觉得浑身舒畅,满眼的碧蓝之海也让他心神都觉得放松。他不禁想,如果是拜在蓬莱门下,会是什么样子。
蓬莱宗主看着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可他牵着的那个孩子怎么看都是个奶团子,好像被这海风多吹两下都要惹人心疼。
这奶孩子走近了,冲着自己敞开一个大大的笑脸。这是重风头一次见有人对他这般真诚的笑。无法自抑地,他也回了一个笑给这小孩。
等到那蓬莱宗主开口叫这名唤“阿烛”的小孩带自己去玩,重风心中一个叫“期待”的东西死灰复燃了。
“风儿去吧,莫失了分寸。”
重风立即掩了笑脸,应下了重戟的话。他答得冷漠,内心的期待却是越涨越高,连重戟话里不许他与人深交的意思都不愿理会了。
待到这两个人走远,奶孩子拉住了他的手:“走吧,他们看不见了。”
果然,连手都是软乎乎的。
被这样牵着见到那株高大的紫薇的时候,重风都没敢用力。好在小孩在他手心出汗之前,撒手跳上了秋千。
重风在烬微山下见过凡人小孩玩这东西,便学着他们的样子走到奶孩子身后轻轻推他。
奶孩子在风吹起的紫薇花瓣之中,比花儿还明媚:“我叫明烛。”
是个好名字,像烛火明亮温暖。
“重风哥哥,以后就是我的朋友了。是我第一个朋友呢。”
第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