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试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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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居然这么凑巧说到了有罪推定这个话题上，程方觉得，从这个话题引向性侵犯这个话题上也是非常自然和合理的，于是他在桌子底下悄悄地踢了踢高志明。

高志明也马上会意，于是顺着冯琼的话题说道：“我们办案肯定是以无罪推定为准则的，但老实说，有些案件如果按照无罪推定操作，就会让真正的罪犯逍遥法外的。”

冯琼有些不明所以：“例如呢？”

高志明装作普通聊天的语气，继续说道：“例如一些性侵案，老实说，这类案件真的是警察最头痛的案件了。虽然追诉时间长，但取证却相当困难，很多案件就因为受害者报案不及时，甚至不敢报案，导致罪犯不能得到制裁。这类案件要以无罪推定作为原则，可能就更会放过一个又一个罪犯了。”

程方一直在观察着冯琼的表情，发现在高志明说道性侵案的时候，她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虽然很轻微，但也别程方铺抓到了。之后，冯琼的表情就力持自然，但越是这样，表情就越是显得古怪。

程方怕一直盯着对方看会让对方察觉，于是就借低头喝茶的动作来掩饰。冯琼可能也因为被高志明的话分散了注意力，并没有注意到程方的动作，高志明话落，她也没有接话。

此时，包厢里的气氛有点古怪，还好服务员刚好把菜端进来，才化解了室内的尴尬。三人便没再说话，都专心地吃着东西。但显然，冯琼的神情有点心不在焉。程方和高志明也装作没注意到，继续专心地吃着东西。

桌上的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一直不说话也显得有点奇怪，高志明脑内飞速地转着，希望能找到一个话题化解尴尬，他想了一圈，觉得还是用食物来打开话题比较合适，于是问道：“冯小姐需要加点什么菜吗？”

冯琼其实也没什么胃口继续吃了，便摇了摇头：“我吃得差不多了。”

高志明继续客气地说：“今天约冯小姐出来就是想请教问题的，冯小姐一定要吃饱才好，要不然我们可会不好意思。”

冯琼擦了擦嘴巴，也客气地回道：“今天吃得很好，谢谢两位了。”

高志明见冯琼就是不结果话茬，没办法，只能直接兜回吃饭前的话题：“不客气！其实我们还想请教，假如我们确定某个人曾经犯过罪，但因为受害人当时没有及时报警，以至于证据丢失，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受害人当庭指认被告人的犯罪事实，起诉的成功率高吗？刑辩律师又会怎么帮犯人脱罪呢？”

冯琼冷着一张脸说道：“我不清楚为什么两位要特意把我找出来问这样的问题。我没有接触过案的刑辩，所以也回答不了两位。但我作为一名女性，非常清楚女性遇到这种事情会有怎样的心情。只是这种心情，不是谁都愿意去理解，有的人不会管女性是否受到伤害，他们甚至会说，如果不是这个女的不检点，别人又怎么会去伤害她？如果不是这个女的穿得少，别人怎么会看上她？如果她是好女孩，别人怎么会找上她？在这些人的心里，那些遇到性侵害的女性都是活该的，这种受害者有罪论，让那些真正受到侵害的女性不但得不到理解和帮助，甚至会受到更多的流言蜚语的攻击。你们其实也清楚，单凭受害人的证词根本无法指认罪犯，因为这会存在诬告的可能。这种情况其实根本不需要刑辩律师，就是罪犯自己狡辩，法律上都没办法将他入罪。”

冯琼的一番话更像是她自己的心声，听着让人觉得她好像就是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她似乎也觉得自己刚刚的一番话过于激动，刚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就听到程方说道：“世界上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流言，有些能伤害你，有些却不能，那些可以伤害你的流言其实也不过是因为你在意而已。受害者有罪论固然是不对，但受害者不敢和这种理论抗争，无疑也是认同这种说法。就因为他们也觉得自己有问题才会遇到这种事，所以别人刚好说了他们心里想的，他们就退缩了。被骗的人不是因为他们蠢，而可能是因为他们善良，被偷东西的人不是因为他们大意，只是因为他们没有防备心，被抢劫的人不是因为他们带了贵重的东西上街，而是因为别人的贪婪。我以前也经常被派出所的前辈说目中无人，自以为是，但我从来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我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说我目中无人，因为我很多时候觉得他们说得不对，不听他们指挥，所以都不喜欢我。但我按自己意思做的事结果都是好的，反而按照他们的指挥做的话结果都不会好，所以他们也只能在口头上说一下我的不是。当然了，你也可以想象得到，这些前辈肯定都不会喜欢我，也不会给我太多机会，但其实我内心很平静，因为我做的事没有违反自己的原则，哪怕会遇到一些不公平，但这些不公平不会跟随我一辈子。很幸运，我现在真的摆脱了那些不公平，同时也很感激坚持原则的自己。”

高志明觉得很意外，他是第一次听见程方说这么多话，更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起自己在派出所时的经历，这些事情平时程方都是闭口不谈的，或许是觉得说前领导的坏话不好，又或者是觉得多说了也没意义吧。但今天却那么真诚地说出这些话，不管是为了安慰冯琼，还是想让冯琼放下心房，他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冯琼听完后却没有接话，她的眼睛还在看着程方的方向，但目光却像是透过程方看向不明的远方，似乎已经沉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