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宋史全文卷六
宋真宗二
戊申大中祥符元年春正月乙丑,召王旦、王钦若等,上曰:『去年十一月,见神人曰:当降天书大中祥符三篇。适睹皇城司奏左承天门屋之南角有黄绢曳于鸱吻之上。盖所降之书也。』旦等皆称贺。戊辰,大赦改元。赵德明尝以民饥上表乞粮数百万,辅臣乞降诏责之,王旦独不言。上曰:『卿意如何』旦曰:『臣欲降诏与德明,言极塞刍粟,屯戍者多,不可辍易。已敕三司在京积粟百万,令德明自遣众来取。』上喜,从之。既而德明受诏,望阙再拜曰:『朝廷有人,臣不合如此。』
三月,上语大臣曰:『京师士庶,衣服器玩多镕金为饰。』乃诏丁谓申明旧制,募告者赏之。自今乘舆服御涂金、绣金之类,亦不须用。
富弼等释曰:国之去奢自上者始,则天下无不从化,况去禁严明。真宗朝禁销金服甚谨,然累下制令而犯者不绝,故内则诏宫中已下,外则自大臣之家,悉不得以金饰衣服,复申严宪布于天下,自此更无犯者。盖自上者始而法禁明也。
夏四月朔,天书降于大内之功德阁。先是,宰相王旦等率文武百官凡五上表请封禅。甲午,诏以今年十月有事于泰山。丙午,诏作昭应宫以奉天书。上御崇政殿亲试进士,命翰林学士李宗谔等八人为考官,临轩赐进士姚晔等一百六人及第,三人同出身,十五人同三礼出身。八十三人学究出身,九经已下及第、出身试衔助教者六百五十二人。晋城县令王琰、其章县主簿苗文思皆坐枉法受赇抵死。癸丑,诏刑部以其事告谕天下。上封者言:『两汉举贤良,多因兵荒灾变,所以询访阙政。今国家受瑞封,不当复设此科。』于是悉罢吏部科目。江南转运使阙,上乃自除监察御史张士逊为之。士逊谒王旦,愿闻善教,旦从容曰:『朝廷榷利至矣。』士逊起谢。既去,旦语人曰:『此转运识大体。』士逊后徙广西、河北,每思旦言,不敢妄有兴建云。
吕中曰:当祥符、天禧之间,宫室之役兴,祷祠之事起,则惟患天下之财不足以供国家之用。而王旦且戒发运以东南民力竭,戒转运以朝廷榷利至矣,具真宰相之体欤。
五月甲申,上曰:『宫禁之内人数非多,然幽闭可念,昨令择一百二十人厚资遣之。朕方敦尚清静以治天下,符大中之训焉。』王钦若言泰山下醴泉出。先是,上复梦神人言:『来月复当赐天书于泰山。』
六月甲午,木工董祚于醴泉亭北见黄素曳草上,明日,中使捧诣阙。己酉,王钦若来朝,献芝草八千一百三十九本。
九月,京东西、河北、河东、江淮、两浙、荆湖、福建、广南路皆大稔,米斗钱七八。
冬十月,诏以王嗣宗摄御史大夫,为考制度使;周起摄中丞,为副使。所经州县,采访民间不便事并市物之价、车服、权衡、度量不如法者,举仪制禁之。有奇才异行,隐沦不仕者,与所属长吏论荐。鰥寡茕独不能自存者,常加赈恤。官吏政迹尤异,民受其惠及不守廉隅、昧谙政理者,孝子顺孙、义夫节妇为乡里所称者,并条析以闻。官吏知民间疾苦者,亦为录奏。司天言:五星顺行,同色。辛卯,上发京师。辛丑,次郓州。丙午,次翔銮驿,命张旻、郑成扈从升山。辛亥,享昊天上帝于圜台,以太祖、太宗配,命群官享五方帝诸神于封祀坛。仪卫使奉天书于上帝之左。壬子,禅祭皇地祗于社首山,如封祀之仪。甲寅,车驾发奉符县。次太平驿。是日,始复常膳。上劳王旦等以久食蔬,旦等皆再拜,马知节独言:『蔬食惟陛下一人耳,臣等在道,未尝不私食肉。』上顾旦等曰:『知节言是否』曰:『诚如知节之言。』
十一月朔日,幸曲阜县谒文宣王,有司定仪止肃揖,上特再拜。上制赞,刻石庙中,诏加谥曰玄圣文宣王,又追谥齐太公曰昭烈武成王,周文公曰文宪王。丁丑,车驾至自泰山。
十二月,诏江淮发运、转运司部内各留三年之储,以备水旱。先是,江淮米悉运送京师,至是司天监言『扬、楚之分当水旱为沴』,防患敌【疑为“故”之误】也。命寇准知天雄军。契丹使尝过大名,谓准曰:『相公望重,何故不在中书』准曰:『主上以朝廷无事,北门锁钥非准不可耳。』
吕中曰:君子内则小人外,小人内则君子外。当寇准之主亲征也,恐钦若有以沮其议,则出于天雄军。及饮若之用国事也,恐寇公有以夺其议,则亦出于天雄军。然君子在朝廷则朝廷重,在边郡则边郡重,此寇公昕以起北使敬畏之心。
己酉大中祥符二年春正月,御史中丞王嗣宗言:『翰林学士杨亿、知制诰钱惟演、秘阁校理刘筠唱和《宣曲》诗,述前代掖庭事,词涉浮靡。』上曰:『词臣,学者宗师也,安可不戒其流宕』乃下诏风厉学者:『自今有属词浮靡,不遵典式者,当加严谴。其雕印文集,令转运司择部内官看详,以可者录奏。』苏州僧道元纂佛祖讫近世名僧禅语为《传灯录》三十卷以献,命刻板宣布。以殿中丞孔勖知曲阜县,兼检校先圣庙。
二月,改入内内侍省内侍供奉官为内东西头供奉官,殿头高品为内侍殿头,高品为内侍高品,高班内品为内侍高班,黄门为内侍黄门,凡六等,并冠本省之号。令陕西发廪赈粜,旱故也。汀州人王捷者,咸平初贾贩至南康军,遇道人,自言姓赵氏,授以小镮神剑。刘承珪闻其事,为改名中正,得对龙图阁。常有道人偶语云:『即受中正法者,司命真君也。』承珪遂筑新堂,乃以景德四年五月十三日降堂之纱帱中,自是屡降。中正常达其言。既得天书,遂东封,加号司命天尊,是为圣祖。辛卯,授中正式武卫将军。
吕源曰:『王中正者以刑余黥卒落籍更名,与刘承珪协济其奸,恣为妖妄,假圣祖虚命、天书祥瑞、药金药银营缮宫观,以至东封西祀,朝谒亳州太清宫,皆由中正以启之。是时承平稍久,廷多谀臣,独有孙奭者累上疏谏,真宗为著《解疑论》以示群臣,盖亦有慊也。王中正之死,尚赠节度使,妻施氏封吴郡夫人,诸子皆任殿直,与太宗诛利用之事异矣。
辛丑,分遣使臣出常平仓粟麦于京城,减价粜之。应天府民曹诚就戚同文所居造舍聚书,博延生徒,府奏其事,上诏赐额曰『应天府书院』,命奉礼郎戚舜宾主之。舜宾,同文孙,纶子也。知温州李邈言:『两浙僧求匄金银珠玉错末和泥,以塑塔像。望严行禁绝,违者重论其罪。』从之。
夏四月,诏群臣保举幕职、州县官,不得以初任及无劳绩者充数。己亥,丁谓为修昭应宫使,李宗谔为同修宫使。谓欲殚国财用,规摹宏大,近臣多言其不可。上召问谓,谓曰:『陛下未有皇嗣,建宫于宫城之乾地,正可以祈福。』既而王旦密疏谏,上谕之如谓所对,旦遂不敢复言。诏:『自今诸路转运使副、提点刑狱所举官,如进改后五年无过有劳干者,并举主特加酬奖。』先是,上谓宰臣曰:『举官犯赃则连坐,而举得其人者赏亦不及,非所以劝也。』故有是诏。
五月朔,诏追封孔子弟子兖公颜回为国公,费侯闵损等九人为郡公,成伯曾参等六十二人为列侯。宰相群官分撰赞。乙亥,林特、刘承屩、李溥上编成《茶法条贯》二十三册。
六月,知制诰王曾上疏言:『就严城之北隅,启列真之秘宇。式昭丕应,特建嘉名。功极弥年,费将钜万。臣以为今之兴作,有不便之事五焉。伏望损彼规模,灭其用度,止敦朴素,无取瑰奇。惟将之以诚明,仍重之以严洁。名数之际,加等是宜,实费之资,节俭为要。』上御崇政殿亲试,赐进士梁固等二十六人及第,同出身者三人;诸科四十八人,同出身者六人。
秋七月,特置纠察在京刑狱司,命知制诰周起、侍御史赵湘领之。戊寅,诏封玄圣文宣王庙,配享先儒鲁史左丘明等十九人,爵为伯。
八月,上禁销金严甚,还自东封,杜氏乃服以迎车驾,上见之怒,遂令出家为道士,由是天下无敢犯禁者。
九月。先是,上谓王旦等曰:『朕在东宫,读《尚书》凡七遍,《论语》、《孝经》亦皆数四。今宗室诸王所习惟在经籍,昨奏讲《尚书》第五卷,此甚可喜也。』于是召宁王元偓等赴龙图阁观书目,上谕之曰:『宫中常听书习射,最胜他事。』元偓曰:『臣请侍讲张颖说《尚书》,间日不废弓矢。』因陈典谟之义。上喜甚,乃诏每讲日赐食。是秋,京西、河东、陕西、江淮、荆湖路,镇、定、益、梓、邛、密等州言丰稔,京师粟斗钱三十。
十月甲午,诏诸路州府军监关县择官地建道观,并以『天庆』为额。
十一月甲子,诏诸路官吏有蠹政害民,如鞫得实,本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官不能举察者,论其罪。上尝谓宰相曰:『为国之要,在乎赏当其功,罚当其罪。不任情于其间,则赏罚必当,惩劝必行,万方必理,和气必生,自然天地降祥,四方无事。以此思之,可不戒乎』
庚戌大中祥符三年春闰二月甲寅,冬官正韩显符造铜候仪成,并上所著经十卷。其制则本唐李淳风及一行之遗法云[1]。己未,河北转运使李士衡言:『本路诸军岁给帛七十万,当春时民多匱乏,常假贷于豪右。方纳税租,又偿逋欠,以故工机之利愈薄。请官预给帛钱,俾及期输送,民既获利,官亦足用。』诏从之,仍令优与其直,其后遂推其法于天下。
三月,上谓王旦等曰:『自北鄙修好,疆场不耸,朕居安虑危,罔敢暇逸。当著文自警,置之座右。』乃出《贵廪食吟》、《轸田园吟》、《慰农歌》、《自戒箴》以示旦等[2]。己亥,上谓宰相曰:『刑狱之官,尤须遴择。朕常念四方狱讼,若官非其人,宁无枉滥且单弱之人不能披诉,朝廷无由知之。』上作《念边诗》赐近臣和。上谓辅臣曰:『将帅才难。今文武中固亦有人,盖不经战阵,无由知之。虽天下无事,然兵不可去,战不可忘,古之道也。』马知节曰:『将帅之才,非可坐而知之,顾临事机变如何耳。』
夏四月,陈彭年上奉诏纂历代帝王集二十五卷,上作序,名《宸章集》。时京师竹有华,司天言:『主岁不登。』上曰:『数岁丰稔,物价甚贱,但小民不能爱惜,饮食之余,多所弃掷。宜令开封府严禁之。』诏:『自今每年终,翰林学士已下常参官并同奏举外任京朝官、三班使臣、幕职、州县官各一人。如年终无举官状,当行责罚。转运使、提点刑狱官、知州、通判举部内官属,不限人数,以次年二副即举奏在京掌事官、京朝官、使臣,仍并令中书置籍,常以五月一日进内。』是日,后宫李氏生子。知开封府周起方奏事,主谓起曰:『知朕有喜乎』起曰:『臣不知也。』上曰:『朕始生子。』即入禁中,怀金钱出,探以赐起。李氏杭州人,初入宫侍刘修仪,庄重寡言,上命为司寝。既有娠,从上临砌台,玉钗坠,心恶之。上私卜:钗完,当得生男子。左右取钗以进,殊不毁。上喜甚。已而果生子,是为仁宗。甲午,诏奖知益州任中正,转运使言吏民列状愿借留之也。中正及刘综等皆以善政闻。上谓辅臣曰:『藩方重地,切在得人,朝行中亦难其选。自今须历方面,始可擢为大官,卿等志之。』环州高继忠言:『赵德明虽称藩,然颇不遵誓约。』上谓宰相曰:『方今四海无虞,而言事者谓和戎之利不若克定之武也。』王旦曰:『止戈为武,佳兵不祥之器。祖宗平一宇内,每谓兴师动众,皆非获已。今柔服异域,守在四夷,帝王之盛行也。』
六月,翰林学士邢昺被病,上亲临问。故事,非宗戚、宰相,无省疾临丧之行,惟昺与郭贽以恩旧,特用此礼,儒者荣之。
秋七月,置龙图阁学士,以直学士杜镐为之,侍制陈彭年为直学士。赐大理评事苏耆进士及第。耆,易简子,宰相王旦女婿也。耆先举进士,及唱第,格在诸科,陈尧叟为上具言之。上顾问旦,旦却立不对。耆曰:『愿且修学。』既出,尧叟谓旦曰:『公一言则耆及第矣。』旦笑曰:『旦为宰相,自荐亲属,士子盈庭,得无失体』尧叟愧谢曰:『乃知宰相真自有体。』于是耆献所为文,召试学士院,故是有命。
九月,杖杀入内高品江守恩。守恩违制市青苗,私役军士六百人,取民田麦穗,及擅董丁夫,非理笞捶,令役夫蔡文义市驴不获,杖之致死。上不贷以法,中外莫不悚庆。
十二月丙午,宝鼎县黄河再清,经度制置副使李宗谔以闻。上作诗,近臣毕和。龙图阁待制孙奭由经术进,守道自处,即有所言,未尝阿附取悦。上尝问以天书,奭对曰:『臣愚所闻「天何言哉」,岂有书也』上知奭朴忠,每优容之。及将有汾阴之役,会岁旱,遂奏疏陈不可者十:『陛下才毕东封,更议西幸,非先王卜征五年重谨之意。今国家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作沴,饥馑居多。乃欲劳民事神,神其享之乎』又上疏言:『今之奸臣,以先帝寅畏天灾诏停封禅,故赞陛下力行东封,以为继成先志也。先帝欲北平幽、朔,西取继迁,则未尝献一谋,画一策,而乃卑辞重币,求和于契丹;蹙国縻爵,姑息于保吉,谓主辱臣死为空言,以诬下罔上为己任,是陛下以祖宗艰难之业,为佞邪侥幸之资,臣所以长叹痛哭也。今乃野雕山鹿并形奏简,秋旱冬雷率皆称贺,将以欺上天,则上天不可欺;将以愚下民,则下民不可愚;将以惑后世,则后世必不信。上玷皇明,不为细也。』疏入,不报。
吕中曰:至是李文靖之言验矣。封禅之议,决于丁谓『会计有佘』之一言,天书之降,成于钦若『神道设教』之一语,虽以王文正之硕稳重望,不敢有异议。其后寇准之入居相府,亦以朱能天书而入。当时极言其非者,惟孙奭一人而已。『天何言哉』,此足以破人主之惑。
辛亥大中祥符四年春正月,代州言粟斗十余钱。丁酉,车驾奉天书发京师。
二月。次河中府。辛酉,祀后土,祇备三献,奉天书于神坐之左,以太祖、太宗并配。上作《汾阴二圣配享铭》、《河渎》、《四海》等赞,召草泽李渎、刘巽,渎以疾辞。
三月朔,召草泽魏野,辞疾不至。甲申,幸吕蒙正第,问蒙正诸子孰可用,对曰:『臣之子豚犬尔,犹子夷简,宰相才也。』
夏四月甲辰朔,车驾至自汾阴。上谓宰相曰:『唐起居郎、舍人、司谏、正言凡十二员,近者此官多缺,可选有才望为中外所知者补之。』于是直史馆陈尧佐、乐黄目、盛玄、王随、路振、崔遵度、陈知微、李谘、陈越等九人悉授两省官。
六月,两浙、福建、荆南、广南诸州循伪制输丁身钱,岁凡四十五万四百贯,民有子者,或弃不养,或卖为僮仆,或度为释老。秋七月朔,诏悉除之。
八月,上谓宰相曰:『朝廷宜守经制,傥务更张,则攀援者众。乃知命令之出,不可不谨。又莅官之人不可过为宽恕。以致弛慢。或探求罪恶,不顾烦扰,抑又甚矣。』王旦曰:『古人有言:法出而弊作,令下而奸生。宽则民慢,陷法者多;猛则民残,无所措手足,正为此也。』祖宗以来,两省、御史台官须文学优长、政治尤异者乃特除拜。汾阴肆赦,始以叙迁。上恐循习非便,乃诏自今遵守旧制,不得以他官转入。丁巳,诏文武官有言刑政得失、边防机事者,并赐封,其余细务,令条列以闻。
冬十月,上以江南、淮南接壤而盐酒之价不等,令三司与江淮制置发运使李溥规定以闻。有司执言虑失岁课,上曰:『苟便于民,何顾岁入也』
十一月,上亲试,赐进士张师德等二十一人及第,十人同出身,诸科及第者四十二人,同出身者八人。工部侍郎种放屡至阙下,俄复还山。人有贻书嘲其出处之迹。放晚节颇节舆服,广置良田。王嗣宗之出守长安,始甚敬,放被酒稍倨,嗣宗怒,放曰:『不犹愈于角力而中第乎』初,嗣宗就试讲武殿,尝因戏弄擢首科,故放及之。嗣宗因上疏言放弟侄无赖,据林麓樵采周回二百余里,夺编氓厚利。疏辞极其丑诋,目放为魑魅。上方待放厚,会恩赦而止。于是放自乞退居嵩山,然犹往来终南,按视田亩,时议浸薄焉。
十二月,太常博士江嗣宗言:『陛下躬临庶政十有五年,殿廷问事,一取圣断,有劳宸虑。今请礼乐征伐大事出于一人,自余细务,委任大臣百司。』上曰:『此颇识大体。』乃诏从其所请。
壬子大中祥符五年春正月,命晁迥、刘综、李维、孙奭同知贡举,上作诗勖以抡材之意。并州上刍粟之数可给四五年,上曰:『河东仍岁丰穰,储峙尤广。自今诸路稔岁,宜以时积谷,为凶年之备。』著作佐郎李垂上《导河形势书》三篇并图,诏任中正、陈彭年、王曾详定。中正等上言:『其书并图虽兴行匪易,而博洽可奖,望送史馆。』从之。
二月,上谓宰臣曰:『闻贡院试诸科举人皆解衣阅视,虑其挟藏书册,颇失取士之体,宜令止之。』
三月,上亲试礼部合格贡举人,始摹印诗赋论题以赐,官给纸起草,得进士徐奭以下及第者百人,同出身者二十六人:诸科及第者三百二十四人,同出身者五十二人。丁酉,上封者言:『进士萧立之本名琉,尝因赌博抵杖刑。』诏有司诘问,引伏。命夺其敕,赎铜四十斤。
夏四月,令礼部贡院取前后诏敕经久可行者编为条例。戊申,命刑部尚书向敏中守本官、平章事。敏中再掌留任,以厚重镇静,人情帖然。上愈嘉之,故复使相。三司请民有贩茶违法者,许家人告论。上曰:『此犯敦议,非朝廷所当言也。』不许。
五月,上以淮南、两浙路稍旱,即水田不登,乃遣使就福建取占城稻三万斛分给三路,令择民田之高仰者莳之,盖早稻也。又取种于玉宸殿。知袁州何蒙上言本州二税请以金折纳,上曰:『若是,则尽废耕农矣。』不许。
六月,诸州言岁丰谷贱,咸请博籴。上即诏三司使丁谓规画以闻。谓言:莫若和市。而诸州积镪数少。癸丑,出内藏库钱百万贯付三司,以佐用度。钱塘人林逋性恬淡好古,不趋荣利。家贫,衣食不足,晏如也。归杭州,结庐西湖之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转运使陈尧叟以其名闻。庚申,诏赐粟帛,长吏岁时劳问。
《人事记》曰:当天下无道之时而隐者,此当隐而隐者也。当天下有道之时而隐者,此不当隐而隐者也。若种放、林逋诸公,其不当隐而隐者,岂生于野者不愿为公侯国初风俗淳厚若此乎然当人主求贤下士之时,而卓然有高士清风峻概,岂不动人主歆慕之心一四皓不仕,可以植西京节义之风;一严光不出,可以植东都节义之风,孰谓隐士无益于世哉
壬戌,令枢密院修时政记,月送史馆。
秋七月,龙图阁待制张知白上言:『昔唐李峤尝云:「安人之方,须择郡守。」切见朝廷重内官,轻外任。望于台阁妙选贤良,分典大州,共康庶续。』上曰:『知白援引故事,请重亲民之官,良可嘉也。』命知白同纠察在京刑狱。
八月,知制诰王曾判大理寺。判寺旧用郎官,上欲重其任,故特命曾。对便殿,谕之曰:『天下之命系于狱,今以屈卿。』曾顿首谢,仍赐钱三十万,因请辟奏寮属,遂著为令。上作《对照》诗示辅臣,有『孜孜绥万国,不愧鬓边丝。』之句。王旦曰:『陛下忧勤万方,励精庶务,发挥圣道,形于天章。臣等固当夙夜尽心,上副求治之意。』
九月,以知枢密院事王钦若、陈尧叟并同平章事,充枢密院使;签署枢密院事马知节为副使。儒臣领枢密兼使相,自钦若、尧叟始。参知政事、刑部侍郎赵安仁罢为兵部尚书。先是,上议立皇后,安仁谓刘德妃家世寒微,不如沈才人出于相门。他日,与王钦若论方今大臣谁最为长者,钦若欲排安仁,乃誉之曰:『无若赵安仁。』安仁昔为故相沈义伦所知,常欲报之,上始有意斥安仁矣。尝论王旦曰:『闻赵安仁在中书绝不亲事。』旦对曰:『安仁颇知大体,居常进拟,皆同列拟定,方敢取旨。臣每见临时变易于上前者,皆迎合陛下意,安仁无异议,是有执守。』上曰:『能如此耶朕不知也。』及罢政事,仍命同修史。安仁虽在贵显,简俭若平素。言诲诱后进,成其名声,当世以重德推焉。三司使丁谓参知政事。初,王旦欲引李宗谔参知政事,宗谔家贫,旦前后资借之甚多,王钦若知之。故事,参知政事谢日所赐几三千缗,钦若因密奏:『王旦欲引宗谔参知政事,得赐物以偿已债,非为国择贤也。』明日,旦果以宗谔名闻。上变色不许。钦若与刘承屩、陈彭年、林特及谓等交通,踪迹诡异,时论谓之『五鬼』。
冬十月,以知制诰陈尧咨权同判吏部流内铨。旧制:选人皆用奏举,乃得京官。而士有孤寒不为人知者,尧咨特为陈其功状而升擢之。戊午,九天司命上卿、保生天尊降于延恩殿。先是,上梦景德中所睹神人传玉皇之命云:『先令汝祖赵某授汝天书。』翌日夜,复梦神人传天尊言:『吾坐西,当斜设六位。』即于延恩殿设道场。是日五鼓,天尊降曰:『吾人皇中九人一人也,是赵之始祖,再降乃轩辕黄帝。后唐时七月一日降下主赵氏之族。皇帝善为抚育苍生,无怠前志。』即乘云而去。辛酉,上以《崇儒术论》、《为君难为臣不易论》示王旦等。先是,陈彭年因奏对,上谓之曰:『儒术污隆,其应实大。国家崇替,何莫由斯。为君之难,由乎听受;臣之不易,在乎忠直。其或君以宽大接下,臣以诚明奉上,君臣之心皆归于正。直道而行,至公相遇,此天下之达理,先王之成宪,犹指其掌,孰谓难哉』
闰十月己巳,上天尊号曰圣祖上灵高道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大帝。诏圣祖名上曰玄,下曰朗,不得斥犯。以七月一日为先天节,十月二十四日为降圣节。癸酉,诏天下州府军监天庆观并增置圣祖殿。乙亥,诏上圣祖母懿号元天大圣后。丙子,出玉宸殿新稻赐辅臣。上曰:『禁中植稻,暇日临观刈获,见其劳力,愈知耕农之可念也。』戊寅,改兖州曲阜县为仙源县,建景灵宫、太极观于寿丘,以奉圣祖及圣祖母。戊子,内出乐章十六曲以示辅臣,文舞曰发祥流庆,武舞曰降真观德。
十二月,令三司出炭四十万,减市直之半以济贫民。时连日大雪苦寒,故有是命。壬申,改谥玄圣文宣王为至圣文宜王。癸丑大中祥符六年春正月。吕源曰:正月对辅臣于崇政殿之西序,曰:『朕寝殿中,帟幕皆用青法絁,非张烛莫能辨色。』四年祀汾阴还,途御乌头藤帽。或乘马,以时暄涉远,悯卫士肩舆执盖之劳。至于巡幸州县府,御制诗什,皆书粉牌揭于屋栋。三朝简俭如此。故累圣不替旧风。自蔡京用事,倡丰亨豫大之说,开天下侈靡之心,辅相皆寒儒,而所处无异皇居,所事争僭玉食。外之监司、郡守,亦以真紫为帟幕,彩缯缘帘帷,所至留题,则立石刻而覆碧纱。下至簿尉之微,道路之间,肩舆张盖,益恣其骄,与天子青布苇帘、粉牌题诗、乌头藤帽、青絁帟幕固有间矣。
辛酉,诏宗正寺以皇属籍为皇宋玉牒。
三月,上作《内侍箴》赐阎承翰等。
夏六月,监察御史张廓上言:『天下旷土甚多,请依唐宇文融所奏,遣官检括土田。』上曰:『此事未可遽行。然今天下税赋不均,富者田广租轻,贫者地蹙租重,由是富者益富,贫者益贫,兹大弊也。』王旦等曰:『田赋不均,诚如圣旨,但改定之法亦须驯致。』翰林学士、知制诰杨亿草契丹答书云:『邻壤交欢。』上自注其侧作『朽壤』、『鼠壤』、『粪壤』等字,亿遽改为『邻境』。明日,引唐故事:学士草制,有所改为不称职。亟求罢。上慰谕之。他日,谓辅臣曰:『杨亿真有气性,不通商量。』及议册皇后,上欲得亿草制,使丁谓谕旨,亿难之,因请三代。谓曰:『大年勉为此,不忧不富贵。』亿曰:『如此富贵,亦非所愿也。』乃命他学士草制。亿虽频忤旨,恩礼犹不衰,王钦若、陈彭年等深害之,益加谮毁,上意稍怠。亿尝入直,忽被召至禁中。既见赐坐,徐出文藁数箧以示亿曰:『卿识朕书迹乎此旨朕自起草,未尝命臣下代作也。』亿皇恐不知所对,趋出,即谋退遁。亿有别墅在阳翟,亿母往视之,会得疾,亿遂留谒告榜子与孔目吏,亿狂奔去。朝论哗然,以为不可,上亦谓辅臣王旦等曰:『亿侍从官,安得如此自便』旦曰:『愿陛下矜容,不然颠踬久矣。然近职不可居外地,今当罢之。』上终爱其才,逾月命弗下。亿称疾请解官,辛未,以亿为太常少卿、分司西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