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二十一章 万户(三)
姚好古带来的告身多,剩下百十份,统统交给邓舍,方便他以后任命。邓舍粗略翻看,告身下盖的大印,皆是“中书省兵部告身之印”。也就是说,都是武职告身,而没有文职告身。他虽然“兼管民事”,毕竟身任军职,不给任免文官的权力,也在情理之中。
龙凤二年(1356年)二月,朱元璋攻占集庆。七月,宋政权设江南等处行中书省、江南等处行枢密院。以朱元璋“为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以故元帅郭天叙弟天祐为右丞,经历李士元(改名善长)为左右司郎中,以下诸将皆升元帅。”
这是第二喜了。洪继勋瞥了眼,在一边儿接口问道:“第三喜又是什么?”
4、敕牒。
张士诚的地盘东临大海,西接朱元璋。两者之间互有摩擦,也属正常。邓舍大感兴趣,道:“我听闻朱平章麾下有两员虎将,一位姓徐名达,一位姓常名遇春。人说有万夫不当之勇,不知真也不真?”
邓舍听着耳熟。姚好古最后几句话,类似的意思,翻来覆去,月余以来,他不知已对多少人说过了多少遍。心中想道:“异曲同工。”凛然起身,拱手抱拳,肃容道:“天革元命,圣天子百灵相助。尊使放心,末将虽然位卑,苟利国家生死以!”
姚好古哈哈大笑,故作神秘,道:“小生今来,要送给将军三件大喜,一件倒霉。告身是一喜,另外两喜、一霉,将军猜猜?”
2、镇抚。
8、江南行省。
这句夸奖来得没头没脑。送几个歌女,算得了甚么?“阅人无数”、“寥寥无几”用在此处,极不恰当。邓舍不是傻子,听的出来。他并非在夸自己体贴,而是在含沙射影自己适才遇变不惊的表现。
9、徐寿辉。
“不过数十万丽军的确是一个威胁,关平章不能不深为将军忧,夜不能寐,深思熟虑。想来想去:嘴头夸奖谁都会,当不了钱使。高丽人多,将军人少,干脆不玩儿虚的,送礼就送大礼。甚么是大礼?兵马粮草阿!路途不便,粮草没法儿带;这兵马,……”故意停顿一下,指了指钱士德,“哈哈,将军应该已经猜到了吧?千人铁骑,以壮将军声威,算不算第三喜?”说完,笑眯眯等邓舍说话。
早在红巾三路北伐之前,已有一支军马攻入陕西。领军将军一个叫李武,一个叫崔德。后来的三路北伐,西路军白不信、李喜喜、大刀敖,正是去支援李武、崔德的。无奈,两支军马屡败在察罕帖木儿之手,在陕西立不住脚。年前,白不信、李喜喜败退入蜀;李武、崔德转略宁夏。
“湖北沔阳人,号蛮子,世以渔业,居黄州黄陂,其生之夕,母梦有白虎入室。及徐僭号,倪为伪相。”
“生当鼎食死封侯,男子生平志已酬。上有关平章淳淳爱护,下拥万余精兵,将军正该趁此良机,激越锋锐。待他年事成,影上凌烟,岂不快哉?”双目炯炯,望着邓舍。
郭天叙:即郭子兴长子。
官印:为铜印,正面写“管军万户府印”,背面款识“中书礼部造”。
邓舍脑筋急转,感觉到了洪继勋的视线,不去看他,心中隐约猜到,暗叫不妙。他笑道:“末将猜不出。”
“张九四为盐场纲司牙侩,以公盐夹带私盐,并缘为奸利。资性轻财好施,甚得人心。当时盐丁苦于官役,士诚与华甫同谋起事,遂共推为主作乱。杀邱义并所仇富家,焚其庐舍,延烧民居甚众。”
徐寿辉贩布出身,据说因相貌大有王气,被拥立为主。论起来,他和张士诚这个不信教的不一样,而跟小明王、刘福通一脉相承。一个为南系白莲教,一个为北系白莲教。只不过两边各立门户。他西连川蜀,东接朱元璋,两下里,也是常有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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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邓舍三珠金虎符、万户印信。给文、陈、黄等金符、千户及镇抚印信。又有数十银符、百户印信,交由邓舍下发给军中百户军官。先前邓舍临时自制,发给诸将的符信,自行收缴销毁。
“士诚,小字九四,泰之白驹场亭民,与弟士义、士德、士信并驾运盐纲船,兼业私贩,初无异志。少有膂力,无赖,贩盐诸富家,富家多凌侮之,或弗酬其直。弓兵邱义者,屡窘辱之,士诚不胜愤。
另一说为:“中原盗起,寿辉行山中,获鉴铁十斤。麻城铁工邹普胜居耦寿辉,夜梦有黄龙蟠其铁砧。明日,寿辉携铁过之,令制锄,蹲坐铁砧上。普胜心异之,告之曰:‘今天下尚须锄活耶?当炼一剑赠君耳。’
——朱元璋在郭子兴部的时候,担任过这个职位。至正十三年(1353年)六月,朱元璋“归乡里,募兵得七百余人以还。子兴喜,以上为镇抚。”
邓舍佯作不知,道:“永义王本淮南行省平章,素有政名。主公知人善用。”
“屡战屡败,前年竟降了鞑子,做了甚么狗屁太尉。当年高邮之勇,早已不复矣。”
“尽管如此,关平章业已传令各城驻军,日夜赶来辽阳。不出一月,必大举进攻。加上山东、宁夏等地行省的出军牵制,汴京之危,轻易可解。”
“先一夕,母复梦白虎死,遂遇戮。戮之二日前,有大星落蛮子舟前,蛮子曰:‘又有大官人当死吾手!’不知其身当之也。”
至正十七年,九月,“倪文俊谋杀其主徐寿辉不果,自汉阳奔黄州,寿辉伪将陈友谅袭杀之,友谅遂自称平章”。
龙凤二年(1356年)十月,赵君用取淮安。宋设淮南行省,任命赵君用为平章。五年,为元军所败,奔山东。淮南行省瓦解。
10、倪文俊。
弘吉剌部的封地在全宁路一带。全宁路紧挨大宁路,在其西北。
姚好古哂笑:“较之张九四,徐贞一更是不堪。”一本正经地道,“有首歌谣,不知将军听过有无?道是:东边有一盐,白白不是糖;西边一块布,裹上真好看。……这东边一盐,即是张九四;西边一布,即是徐寿辉了。”
邓舍管他真假,你既如此,我便这般,殷勤道:“小地方,酒淡饭薄。也就些许高丽女子拿得出手。尊使喜欢,待宴席罢了,便请带回府中。公务有闲,稍稍能娱乐耳目。”
双城苦寒,没甚么珍馐。好在靠山临海,野物、海鲜俱全。吴鹤年倾力置办,摆将上来,勉勉强强称得上丰盛。又不知从哪处大户府上,要来一班女乐,檀板缓拍,丝弦轻拨。两队高丽少女,舞衫歌扇,在堂下妖娆曼舞。
行省、枢密院建立后,普遍设置诸翼统军元帅府。其印为“元帅之印”。
既而麻城人邹普胜复以其术鼓妖言,谓:‘弥勒佛下生,当为世主。’遂起兵为乱。
城中吴鹤年早备好了酒宴。姚好古等昨夜过甲山,马不停蹄,翻山越岭,一夜半日走了一百余里。邓舍细心,不急开宴,先请他们去沐浴安歇。
邓舍吓了一跳。姚好古不经意一问,显出他心细如发,不敢多说,道:“听尊使说起,忽然想到罢了。”接着洪继勋的问题,问,“张士诚投降鞑子,那么徐寿辉呢?”
敕牒与任命有关,是临时的,告身由自己永久保存。官员辞职、病退,日后又重新谋求职位,告身便是吏部向皇帝奏请此人拟任某职时的依据。“先具旧官名于前,次书拟官于后,使新旧相衔不断,故曰官衔”。没有告身,就没有“旧官”。
阳翟王是谁,邓舍不知。漠北元军不肯南下,再好不过。辽阳安全,高丽就安全。邓舍和洪继勋对视一眼,问道:“关平章移辕辽阳?”这个消息很重要,说明辽阳行省的战略意图有了改变。
“孛罗帖木儿丰州战后,鞑子皇帝调他屯军大同。以为京师遮蔽。大同北拒阴山,南控恒山,锁扼内外长城。位当晋、冀要冲,是我军南下的必经之地。而地势险要,要想过之,殊为不易。
士卒打开,前边几个或盛银钱,或装绫罗,后边的全是火铳、火药。邓舍大喜过望,银钱绫罗倒也罢了,火铳、火药可是紧缺之物!
一日,贞一于盐塘水中浴,众见其相貌异,身有光,皆惊异,遂立为帝,反于蕲春,东南遂大乱。湖广、江西、浙江三省城池多陷没,开莲台于蕲春。然资性宽纵,权在臣下,徒存空名尔。
千户以下有弹压,百户以下有军司,职掌和镇抚相同。
“至于其他如台州方国珍、无锡莫天佑、庐州左君弼、宣州王信等等,更是困窘一城,苟延度日,不值一提。”兜了一圈,转回原处,他道,“数遍天下,唯有我大宋主聪臣明,文忠武勇。应天顺命,天命所在。眼前小挫,鞑子濒死反扑而已。成大事岂有一帆风顺?未尝闻胡人有百年运者!
一点通、万事通。姚好古不说,邓舍也已猜到。有武岂可无文?笑道:“尊使请讲。”
姚好古真如其所说,好吃好酒好色。箸不停,杯不放;一边和邓舍说话,一边两眼不时瞄向堂下。
“张士诚弟兄四,淮南泰州白驹场人。泰州地滨海,海上盐场三十有六,隶两淮运盐使司。士诚与弟士义、士德、士信、并驾运盐纲船,兼业私贩。初无异于人。……十三年五月,士诚又与华甫同谋起事。
他抬眼看了邓舍等人神色,接着道:“将军不必挂虑。我大军进展顺利,数日前已分出一支人马,袭取了金复盖诸州,打通了与山东的联系;若非腹里鞑子有所警备,辽西张居敬、世家宝得弘吉剌诸部支援,兵锋早入腹里。
分发告身时,邓舍给姚好古介绍过洪继勋等人。姚好古知道他是邓舍谋主,不敢轻视,说话间多了点文气,笑道:“张九四一盐枭耳。虽踞浙西,难改小人本性。如贫民而骤富,野猴而沐冠。骄侈淫泆,又不自量力,屡扰我边,近年来为我江南行省朱平章屡败。
姚好古点出清单,念道:“银千两,钱万贯。苏杭色缎二十疋。火铳三百杆,火药五百斤。”笑嘻嘻问,“关平章的赏,将军满意否?”
6、淮南行省平章。
和平年代,自然由中央吏部、兵部统一发配。战争时代,朝廷往往一次性给各地军阀、诸侯大量的空名告身。“有立功将士,可随大小书给,不必中复”。
“永义王”三字入耳,邓舍心中咯噔一声。赵君用既在,王士诚、续继祖的下场可想而知。他有心想问,怕姚好古起疑,举杯劝酒,忍住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