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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三十章 山东（三）
何必聚喟然，道：“生当乱世，人如猪狗。江南自古繁华地，几经战乱，凋敝一空。李官人折回北地，来到益都，可也是因为此么？”
“城邑？做买卖的，江浙各地都也曾经来往过。主要沾东家的光，走动在苏杭之间。”
不过，有句话“知易行难”，知道很容易，做起来就难。叶兑之策，可概括为一纲三目，大略为定都金陵，北绝察罕，南并张士诚，指出了方国珍的首鼠两端，并及如何攻取福建等地的方法。
李首生道：“久闻金陵六朝古都，风流繁华之地。何官人千里来此，风土饮食，可还适应么？”
李首生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可惜。”
叶兑，浙江宁海人，字良仲，号四梅先生。李首生冒充江南来的，对江南的人物，自然做过一番功课，因此知道。
“那么，他有一个别号，叫做耐庵，听说过么？”
※※※
何必聚点了点头，不愿多说。究其心底，他对刘基的兴趣，还真不是太大。
李首生来前，曾对何必聚做过研究，通过不多的情报，综合对此人的性格得出了一个大致的判断。“人生之快事莫过于此”，九个字正搔着他的痒处。
这最后一句话，他用山东话说的，听入耳中，像模像样。
何必聚点头称是，道：“叶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曾与俺家主公上策书一封。策书中的内容，俺位卑人微，未曾见过。尝闻大官人们闲谈，若以叶先生之策，天下大势，十年之内必然可定。”
“十数年内，天下必定？”何必聚口出豪言，吓了李首生一跳。他从没听人敢这么有把握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心中一动，压抑住惊疑不定，故作不信，说道：“何官人此话？……，在下愚钝，愿闻其详。”
“噢？有事儿？哈哈，也好，也好。”
何必聚倒也实诚，他道：“俺直言相告，这话不是俺说的。李官人久处江浙，当听说叶兑叶先生的名字吧？”
他拔脚就走，李首生有心配合，借此进一步拉近两人的关系，奈何下午有事儿，不可多留，伸手拦住了他，道：“哥哥心意，俺领了。俺才来山东，立足未稳，也不瞒哥哥，下午已经约了有人，不得不去相见。改日可好？……，明日，明日晚间，俺亲自来请哥哥，咱去一品居，小弟做东，不醉不归！”
“苏杭？好地方！”他掐指计算，“四年前，还是五年前，……，是了，至正十四年，六年前了。俺曾去过杭州。正是暮春的季节，城内城外，垂杨处处，满城花香。这苏州的桥，可是真多。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呵呵，名不虚传。”
何必聚识得两个字，到底不通诗文。杜牧的这一首诗，讲的是扬州，他记错成了杭州。李首生也是个不懂文墨的人，没听出来错处，笑道：“可不是么。大小桥梁，何止百数。原来何官人去过杭州？荐桥可曾去过么？”
何必聚一笑，道：“要说这策中内容，算不得秘密。我江南行省中人，多有知晓。江浙文人士大夫里，对此事也多有传闻。李官人真想知道的话，下次再与江浙做买卖的时候，留心打听就是，不难知晓。”
他出生草莽，敬慕的关羽、岳飞，讲的是义薄云天。刘基从至元二年入仕，二十多年里，几经宦海沉浮，虽然任的官职一直不高，但红巾兵兴以来，他多次向江南、朝廷的重将、高官上书言论讨贼诸事，杀的“寇贼”数目着实不少，可谓双手上沾满了义军战士的鲜血，其中不乏何必聚走江湖时熟识的朋友，他怎会对刘基有好感？
“死不怨泰州张，生不谢宝庆杨。”
“怎没去过？前宋奸相贾似道的养乐园，不就在荐桥么？俺特地想去看看，不料里边住的净是回回儿，色目人，毫没了半分园林的秀气，好生无趣。”
有道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为人处事，不可只说废话，却不可一句废话不说。适当的、合适的废话往往有助拉近彼此的关系，东拉西扯多时，他两人再看对方，感觉就不同了，熟络许多。
堂外脚步轻响，侍女过来换了新茶。
“其种种杀戮无数，凶残至极的情形，一言难尽，闻者无不恻然。直到十七年，诚王二度入杭州，城中百万人家，几乎因之毁于一旦。至今杭州尚有民谣，何官人可曾听闻？”
李首生跌足叹息，道：“可惜！”
巷子两边，摆的也有铺面，卖些糕点、小吃之类。
“叶兑？何官人说的，可是四梅先生么？”
他的示好，来的水到渠成。正合李首生之意，慌忙起身，道：“何官人这话哪里说起？承蒙不弃，哥哥在上，受弟弟一拜。”
李首生仔细想了会儿，蓦然间想到一人，道：“他在不在诚王的幕府，俺不知晓。不过，他有个学生，名叫罗贯中的，的确才入了诚王幕府，与我那东家，颇是交好。”
何必聚笑道：“实不相瞒，俺虽为南人，这多年来，为讨口饭吃，走的地方不少。远到岭北，西至甘肃，那安南、高丽也曾经去过，山东更是来往多次。你听俺这口音，可曾有半分不像的味道么？”
他中午约的人，见面地点便在此处。
杭州城很大，众族杂居。地方官衙专门划出来的有异族居住区，荐桥附近住的都是回回。何必聚瞄了李首生一眼，问道：“荐桥边儿，有座柳桥是么？俺记得那里有个八间房，住的都是回回有钱人家，可对么？”
“有何可惜之处？”
因为，他也有事想找李首生帮忙，要不然，凭借他的身份，岂会有时间坐在这里，陪个小小的商人磨牙说嘴？
相比大道，这巷子冷清不少。行人不多，有几个邻近的小孩儿，蹦蹦跳跳地玩耍其间，一个不小心，撞上李首生，仰起头，怯生生瞧了瞧他。这小孩儿很脏，鼻涕横流的，蹭了他一腿都是。
“不曾。”
“多谢哥哥厚意。小弟口拙，这番深情厚意，铭记在心。”
“施耐庵？……，有点印象，他写了一本什么什么书，对吧？”
两人寒暄几句，言归正传。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何官人讲的这些南北风情，俺听了，委实不胜神往。可惜，如今海内大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清明的景象，这大好的山川，各地的风土，也不晓得俺还有没有机会，去看上一看。”
何必聚道：“李官人的东家，不愧江南第一富家的美誉，果然相识满天下。”他艳羡不已，“富可敌国，堪比王侯。……，李官人，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1、张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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