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094章 别后重逢
她性子柔,不论心里怎样生气,说话一直温婉柔顺,如此疾言厉色还是首次。
如玉有一瞬间的怔忡:这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花满城!
“谁说我没病?”花满城伸腿,把椅子重新勾回来,大马金刀地坐上去:“近日政务繁忙,本王的头痛得厉害,你来看看。”
如玉倏然一惊,猛地往前疾走了几步,大力推开门,头也不回地闯了进去。
“这么粗的手,按摩起来应该不会很舒服吧?”花满城不看她,自顾自地道:“算了,这次只能将就了,等以后再慢慢养回来。”
她想到探子带来的消息,如果消息真的属实,那么短短几个月来,他经历了丧母之痛,失权之怒,失国之悲……
他的声音低而消沉,如有魔力却又透着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就象一块万年寒冰,她无法想象他柔软的模样。
这不是她预测的反应。她本来以为她这么侮辱他,挑战他的尊严,他会毫不犹豫地撕碎了她,象摔碎一只茶杯。
哗地一下,如玉的脸红透到耳根:“你!”
他搂紧了她,薄唇贴在她的颈畔,近乎耳语地呢喃:“玉儿,本王好象真的累了……”
印象中的他,就象一头荒野中的独狼,残酷狠戾,狂妄自大,唯我独尊,随时随地保持着冷漠和绝然,随时随地象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嚣张霸道。
可是,在经历着这样巨大的挫折和危机的时刻,他依然能处之泰然,畴谋计算,擒了孙逐流,占了荆州城。
“开个玩笑而已,至于气成这样?”他蹙眉,赶走萦在心里那陌生的情绪。
花满城抬腿,踢了一张椅子过去:“坐吧。”
“王爷,”如玉深吸一口气,竭力忍住翻腾的情绪,保持平静的语气:“依下官看来,你并没有任何不适,恕我先行告退。”
如玉呆立在院中,神色有些茫然,目光穿过他投在不知名的地方,似荒野中迷失了方向,随时会被猛兽吞噬的小羊羔,凄惶而无助。
轻轻挑了一络秀发在鼻间轻嗅,那独属于她的幽香充塞了鼻端,弥漫在心间,几个月来一直处于愤怒激荡的心,奇迹般地回归了平静和安详。
他双目灼灼,眼睛那么黑那么亮,一眨不眨地瞪着她,象两簇火焰,坚定而执拗地锁定她的视线。
他把姿态放低,如玉颇不自在,垂头避开他的视线,硬绑绑地答:“高将军还等着我去覆命呢。”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仔细想想,却又似乎尽在情理之中。
“啧啧……三个月不见,你的胆子变大了。”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些调侃,夹着点嘲弄,似冰棱一般清冷剔透。
“乔医官,请……”一狼在门外站定,冲如玉微微一笑。
她是第一个敢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他恶心的人。
“花满城!”
如玉哑然。
“怎么,”花满城懒洋洋地觑着她微笑:“贤王不是派你来给本王治病的?”
如玉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缩起了肩,努力武装起自己,大声道:“是,你让我觉得恶心!”
如玉气得双颊绯红,双手紧握成拳,不顾一切地低吼:“不要以为所有的人都象你一样的龌龊!”
“你休想……”如玉双目发赤,俏脸红得似欲滴出血来。
“呵呵……”花满城低低地笑了起来,略带嘲讽的声音里夹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苍凉与悲愤:“所有的人见了本王都说死,你,能不能成为一个例外?”
黑白分明的眼睛,眸光清亮纯净,秀美,恬静,与世无争。
瞧着这样的如玉,一狼不知怎的,心里忽地一软,靠过去拍拍她的肩,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去吧,别怕。”
这几个月跌宕起伏,如丧家的犬一般狼奔冢突,好几次命悬一线,即便是现在,一切都按他所预想的那样顺利进行,又有谁知道他内心承受的痛苦与煎熬?
他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无比的金刀狼王,一落千丈成为被人追逐捕杀的丧家之犬。这其间的落差和辛酸,岂为外人所道?
说到这里,花满城忽然放开她:“开始吧……”
“不,”如玉并未听清他说了什么,却本能地惊跳了起来:“我死也不能……”
如玉蓦地转过身,花满城单腿直立悠闲地靠墙而站,漆黑的眸子闪闪发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傻傻地看着他把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地抬起来,贴在颊边,轻轻地蹭了蹭,不满地蹙着眉批评:“啧,真是白白糟糕我那些药了!好不容易养得那么白皙嫩滑,现在全毁了……”
他本来应该很愤怒,奇怪的是他却一点也不生气。他反而,有些心疼。是的,他竟然心疼怀里这个明明吓得快昏过去,却依然要假装坚强,硬逼自己看着他的女人。
如玉架不住他凌厉的目光,仓惶地垂下头,片刻后又倔强地抬起来,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咬着唇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别人说什么我不管,但是你若再逼迫我做那些苟且肮脏的事情,我唯有一死了之!”
“啧,”他持起她的手,低眸轻叹:“粗了。”
他本来以为,能让爷瞧上眼,记上心的女人,至少应该……没有想到……
花满城惊讶地瞥她一眼,见她死死地抿着唇,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心脏似被人轻轻捏了一下,不疼,却又酸又胀。
他知道,她装得很坚强,其实很害怕。
如玉迟疑一下,极不情愿地走了过去。不等她靠拢,花满城忽地伸手扣住她的腕,轻轻一拽,已将她拉到怀里。
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好人。他的双手早染满了血腥,他的性格更是刁钻邪恶,喜怒无常。这就注定了有成千上万的人恨不能食其皮寝其肉。但是那些人,无一例外,都只敢躲在他的背后指天划地地诅咒。
“苟且肮脏?”他望着她,无声地笑了。相比他的暴怒,这样的笑容反而越发可怕。
“别动……”他把头搁上她的肩,手已熟练地环上她的腰,热气喷在她的颈间,低低地道:“就这么坐着就好……”
如玉崩着脸,不肯看他。
“告退?”花满城似听到什么笑话般低低地笑了出来:“现在荆州是我的天下,你觉得退到哪里才安全?啊,也许我该让孙逐流那小子来见见你……”
花满城懒洋洋地冲她张开双臂:“还不快过来?”
花满城不再理她,闭上眼睛舒服地靠向椅背:“让我看看,你的技艺是否有进步?”
她不禁迷惑了:他究竟用着怎样的心情来做决断?一个人,又怎么能刚强到如厮程度?象一块巨石,不论怎样的风浪都不能撼动他分毫?
就象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击出的一拳打在棉花堆里,得不到回应,如玉茫然了。
“呀……”她逸出惊呼,本能地开始挣扎。
这是一狼对如玉的第一印象。
“怎么,心疼了?”花满城黑眸一眯,语气不自觉地森然起来。
她的声音在抖,她的身体也在抖,她的眼睛却如水洗了般那么亮,那么清,那里面映着一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