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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488章 昨日烟云留不住,明朝双手织凤霞(二)
只不过随着形势渐乱,才导致节度使权势愈发不受控制,尤其是黄巢之乱后,刺史几无领兵之权。如今莫离重提旧事,乃是有章可循。至于拣选地方军精锐为禁军,强干弱枝,这就跟周、宋之策不谋而合了。
王朴说的是大实话,莫离却不以为然,洒然道:“漕运之粮六分损于路途,乃是都城尚在长安之时,彼时漕运粮食需得经过黄河,路有壶口大瀑布,不得不转运,如此不仅路途甚远,官吏贪墨也甚多。如今都城在洛阳,路程大为缩减,也无转运之忧,损耗自可大为降低。”
在座都是李从璟心腹,毋须讳言,莫离拿折扇敲打手心,当仁不让道:“纵观时局,军事之弊,弊在两处。一者,骄兵悍将;二者,藩镇军权。此番破长剑、走天雄、诛银枪效节,天下震慑,骄兵悍将之事,十去其六,往后只需恩威并重,逐步化解即可。然要消减藩镇军权,使天下军权集中于朝廷,尚需时日。”
因为寒冬无花,所以寒冬需要花,所以寒梅挑起了整个冬季。
开年就要春耕,李从璟现在就要做这些事。他得去督导地方,要保证明年的秋收。大唐虽未统一天下,地方还是大得很,李从璟不必哪儿都去,也去不了。这回他督导的重点,就是关内、河东、河南、山东这些地区。
安重诲接着想到:灭梁之初,李从璟携奇功而自请戍守苦寒边境,目的是什么?
百战军,就是李从璟手中的尚方宝剑。
莫离大为恼火,“你这是强词夺理!”
莫离和王朴已经扭打在一起了,旁边的人上去劝架,被两人误伤了两个之后,其余的都不敢动了,坐在一旁观战,李从璟发现他们兴致勃勃,恐怕劝架是假,助威才是心里话。
他没想到李守敬如此经不住折腾。他不愿承认,他对李从璟的杀伐果断始料未及,百战军入濮州,让人根本无从抵抗。
李从璟在攻打鄄城时,曾让林英率领千骑停驻在濮阳城外,濮阳城中的银枪效节虽说经由一败,已无多少战力,但作为大军后方,却是无论如何也要注意的。当然,局外人不知晓的,这千骑除却防备濮阳城,为大军保障后方,还有一项更为紧要的任务。
百战军。安重诲一遍又一遍咀嚼这几个字,仿佛是某种咒语,一开始念便再也停不下来。
……
当然,这里有两个前提。一是土地兼并不能太过分,二是地方不能把粮食截了。
长安位处八百里秦川腹心,虽然如此,仍旧供养不起长安百万百姓,加之漕运要经过黄河几字型大弯处,路途远不说,尤其是转运,损耗甚大,高宗后唐庭立洛阳为东都,渐重东都,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前杨广修大运河,为的就是方便江淮粮食运往京畿。莫离这话倒也不差。
因为没有在意,所以他也不曾多想,该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出征半载,才能在异国他乡之地纵横捭阖,面对数倍之敌而立于不败之地,最终直入西楼,逼迫契丹签定城下之盟。
如今安重诲不得不承认,有生之年他的确见过无数精锐之师,但没有哪一支军队,能够完成百战军那样的壮举。
骄兵悍将处置得差不多了,朝廷威望也立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削藩、加强中央集权,这里面的事情很多,但重中之重就两个方面,一是强化刺史权力,二是增加直属州。
李嗣源刚继位,就颁布诏令,让各军就近取食,目的就是为了节约军费。莫离提议在京畿养兵,可谓与李嗣源此令宗旨大相径庭。镇军在地方就食,与集中在中央就食,很大一项区别就在于,前者可以免去运粮的损耗。
安重诲听说过李从璟早年的一些事迹。
“新政是什么?”顶着寒风,行走在田舍间,李从璟身上的盘龙异文袍已沾满了泥,他在路边停下来,脚在一块石头上蹭下鞋底的泥块,手指四荒,对身边的秦王府官吏朗声道:“长史曾问孤,何为新政?孤这些时日也在思索,新政是什么?”
据李嗣源所言,汴州驻军同样属于骄兵悍将,只不过程度比之天雄、银枪效节有所不如,李从璟考虑到此番东行动静不小,牵涉面广,因此不得不谨慎对待。
刺史领兵并非空穴来风,当世也有刺史领兵者,只不过数量很少罢了。安史之乱后,地方藩镇累日增多,藩镇权势日益提升,为掣肘节度使,以刺史领兵分化节度使军权,本就是朝廷政策。
想到这里,安重诲自嘲一笑。明知秦王乃是人杰,应为来日天下共主,自己竟因一时权势得失,而与其作意气之争,何其愚笨也!
李嗣源并未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只说他与李守敬往来甚密,收受贿赂。如今李守敬伏诛,他自然要遭受池鱼之殃。
同光元年,百战军于淇门建军。
朝廷的旨意昨日就下来了。
滑、濮二州的官僚系统崩坏过半,出现大量官吏缺额,朝廷的速度很快,在任圜、冯道、李琪等人的运作下,新任官吏很快到达地方,融入到政事处理当中。由此,奔波逾月不得好生歇息的秦王府众官吏,才得以喘上一口气。
罢了,如今万事皆休,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再日日勾心斗角、夜夜精心算计。好在李嗣源尚念旧恩,虽说现今没了权势,好歹性命无虞,往后安心做个富家翁,岂不安乐?
他依仗的,与其说是大唐秦王的身份,不如说是百战军。
寻了块石头坐下,也不在乎石块冰凉,李从璟示意众人随意找地方坐,就在冷风中对莫离道:“大争之世,以军争为先,长史不妨先说。”
且不言其他,国无粮,便无精兵,周世宗尽得淮泗十四州,而后周、宋改革军政,蓄养禁军,这其中岂能没有这样一层因果关系。
滑州、濮州其实都是好地方,土地肥沃,灌溉条件好,只要没战乱,就只需要盯着黄河不出岔子,想不丰收都难。屯田这种事只适合特定地方,不能用治理幽州的办法治理整个大唐。
他与李守敬合谋的那些龌龊事,终究是没能逃脱朝廷追查,现如今,他已被剥夺官身,成了一介闲人。
最终结果是汴州驻军并无异动。
“但凡世间大功,自然不能一蹴而就。”莫离道,两人间的火药味越来越重。
只不过,这个道理,他之前没能悟到。早一步悟到这个道理的人,是那个年纪轻轻的秦王。
风雪从窗口扑进来,打了安重诲一身,时间久了,免不得满面风霜。安重诲索性走出屋子,来到院中,来到花圃前,静静站着,任由风雪加身,只是盯着寒梅。
只要这些地方不出岔子,有大半地区能丰收,并且保证丰收的粮食大半都是朝廷的——这是难中之难,重中之重,也是李从璟的用武之地——来年洛阳就能多蓄养两万精锐。
安重诲知道这是李嗣源顾念旧情的结果,否则,此刻他应当被曝尸荒野,经受白雪加身,或冰冻成石,或为狼犬所食。
值得一提的是,李从璟对滑、濮二州处置甚严,但对其他州县,却显得很宽松,并未大动干戈,即使有官吏失职之处,也只是斥责、警告,再由秦王府官吏监督,要求州县官吏加紧处理灾情,着手灾区重建。
“增加粮食产出,非一日之功。”王朴咬牙道。
天下精锐兵马安重诲见得多了,朝官说起百战军时,他并未如何在意,哪怕是朝中大臣在他面前吐露忌惮之意。
“要说老夫这一生,起于微末,凭己身智慧,蒙陛下知遇,历经艰难,终为一朝权臣。也曾如蝼蚁,也曾如鲲鹏,也曾如草芥,也曾如英雄,人生能得如此,已是无憾,而今解甲归田,褪去一世荣华,落得一身清闲自在,正合大道。”安重诲心道。
四年前,当那个不到及冠之龄的小子,在淇门建造军营,军中士卒东拼西凑,连三千兵额都招不满时,谁曾想到,四年后,他手中的这支军队,已经足够左右一个王朝的命运?
四年,从淇门到泽潞,从泽潞到怀孟,从怀孟到河上,从河上到大梁,从大梁到幽州,从幽州到渤海,从渤海到契丹。一路征战,历经大小战斗过百,脚步踏遍了山河万里,斩下的人头数以万计。
那是李从璟用了整整四年时间,用无数敌我将士的鲜血,以铁血和远见打造出来的一支军队。那是李从璟过去的四年时间里,做得最重要的一件事。
这是一种有远见的花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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