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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40章 凝望
念香不敢接口，只是垂首垂眼，面上毫无表情。
他已经匆匆赶了十几天的路，从来没有那样焦急过，顾不上休息，顾不上吃饭。从金陵一路出来，过徐州，过扬子江……沿途风景似陌生似熟悉，总能让他回想起一点点的片段，仿佛他曾流连过，与人在这里笑语过。
高长老恭敬地说道：“不，老宫主只派了我和葛长老周长老出来，我与葛长老来阻你，周长老去阻那女子。”
她缓缓朝岸上走过来，周长老想不到她竟然毫不在意身体被人看光，不由惊慌起来，退了一步，急道：“你要做什么？！好不知羞耻的女子！竟然赤身露体！实在有伤风化！”
念香本打算点住他的穴道，令他不能动弹，听他这样说，不由杀机大起，冷笑道：“你在威胁我？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念香，你究竟在哪里？
“啊！我的眼睛！眼睛！”周长老用力捂着脸，鲜血从指缝里面汩汩涌出。习玉一个回旋，将剑上的几滴鲜血甩去，冷道：“只是我答应过师尊不可乱杀人，今日暂且放了你，废你一双招子足够了！”
“好了，没衣服的女人就不能乱跑啦。乖乖和我走吧，听话一点，我便不折磨你。”那人拍了拍手，示意她上来。
习玉反手去摸自己的脖子，触了一手血湿，那道伤口似乎砍得很深。她见此人如此凶残，死不悔改，不由杀机大起，真想提剑上去将他斩成两半，可是胡杨的话却回响在耳边：“我年轻之时，吃了许多大亏，只因我杀机太重。吞日短剑给你，希望你行走江湖能够做到不杀一人。你不听我的话，不肯杀林玄中，其实我很欣慰。习玉，你宁可将别人打成残废，也不要轻易去杀人，人命背负起来，太沉重了。”
习玉踏上岸来，脚底残留大滩大滩的水。她横剑于胸，冷道：“没有关系，看到我身子的人，马上就会死！”她甩了甩剑上的水，身上的小衣仿佛第二层皮肤，没有一点遮挡的作用。她腰身一扭，手中短剑犹如一条银龙，呼啸着朝周长老缠了上去。
习玉恍然大悟。原来为了师父！只怕也是为了碧空剑诀！她沉吟半晌，没有说话。
高长老的声音听起来永远平平的，仿佛没有任何波澜，念香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森然道：“你让不让？”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踢了一下马肚子，令它飞快地奔跑起来。总之，上天入地，都要将他寻找出来！
“我有两个杀你的理由，”她森然说着，“一，你好大胆子，竟然看偷窥我沐浴。二，你好大的口气，竟然敢来威胁我。”
虽然此时方值盛夏，水潭里的水依然冰凉彻骨。习玉先把马牵了进去，替它洗去满身的尘埃。然后四处看看，确定没人，她将头发散了开来，脱去外衣，穿着小衣跳去水潭里。
习玉冷冷看了他半晌，缓缓说道：“你是谁？”
周长老在地上哀号着，习玉看也不看，快步走去林间，找到被他抛出的衣物，迅速穿上，回身刚打算走，忽听耳后风起，她急忙一让，谁知还是迟了一步，后脖子硬生生被划了一刀，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她又惊又怒地回头，却见周长老满脸是血，手里的双刀不顾一切地胡乱飞舞着，口中凄声叫道：“你这个贱人！今日你不杀我，他日我必然加倍报复回来！”
高长老垂首，淡然道：“阻拦小宫主是属下的职责，属下不敢让。”
那人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滑稽地不停点头摇头。习玉“啧”了一声，将剑一甩，转身就要去问其他人。
习玉忽然抬头看着他，目光中满是不屑与冷酷，只听“忽啦”一声，她从水里站了起来，湿透的小衣粘在身上，勾勒出她柔媚的曲线，月光下看起来是那么美丽，连一向对女子不屑一顾的周长老都有瞬间的怔忡。
为什么，那样珍贵的回忆，他会全部忘记？如今再看，恍若隔世，他只能捉住一段一段的画面，却捉不住完整。
他喉咙里一紧，终于还是深深叹了一口气，闭上眼，喃喃道：“一切……都听从爹的安排……”
这人走去念香面前，忽然半跪下去，声音嘶哑，“小宫主，属下奉老宫主之命前来阻你，绝对不能让你过河一步。”
他忽然完全不受控制地，喃喃念出一首诗，“三月河边柳，十八女儿腰……”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温柔的笑声，然后仿佛有一双手环住自己的胳膊，她说——“难得认真一点，便说这些混帐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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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长老又是惊又是羞，也不知眼睛往该哪里看，手忙脚乱地抽出双刀抵挡了下去，“叮”地一声，刀与剑撞在一起，习玉身体猛然逼上，硬是压的他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去一棵树上。
她将身一转，如同舞蹈一般，手里的剑化作道道银龙，精准而且飞快地点向那些人的手腕。他见过这种美丽如梦的剑法，它就是传说中的碧空剑诀。泉豪杰忽然眯起眼睛，眼神陡然一暗，杀气忽起，喃喃道：“原来已然习得了剑法，如此，更不能留！”
“铿”地一声，她抽出短剑，月光透过它半透明的刀身洒去她面上，她眼底的光芒比它还要冷冽。
念香再不多话，抬脚就朝他的下巴踢去，高长老急忙翻身躲过，谁知念香紧贴上来，手指在他肩上轻轻一拂，高长老只觉半边身体都麻木了，心下不由大惊，口中叫道：“小宫主！除非你将属下杀了，不然属下绝不退让一步！”
人的身体，原来可以无比坚强，也可以如此脆弱，只需要一剑，就能够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习玉怔怔地坐在马背上，后脖子上的伤口越发疼痛起来，她扯下袖子胡乱包扎起来。可是，她手和胳膊上还有许多血，是方才斩下他胳膊时溅上去的。
泉豪杰看了他半晌，终于还是重重叹了一口气，放柔了声音说道：“念香，我对你期望最大，从小到大你也没让我失望过。我希望这次你也不要让我失望。你担心那女子，行，我答应你不去伤她，但你得跟我回去，并且答应我从此再不与她做任何接触！你喜欢谁都好，只有她不行！因为她是胡杨的徒弟！你忘了胡杨是璃火宫的仇人么？你忘了胡杨是怎么逼死你的母亲吗？！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他笑道：“不过是两只习惯多管闲事的狗崽子而已！下一个就是你这不知廉耻好歹的丫头！”
“扑”地一下，他挥刀的右手被齐肩砍下，周长老痛呼一声，忽然没了声音，一头栽倒昏死过去。习玉怔怔地收剑，愣了很久很久，才急忙过去撕下他的衣服将他肩上的伤口包扎起来。
是杀气，杀气惊了马。念香拍了拍马头，安抚受惊的坐骑，然后回头淡然道：“这一路你跟得倒紧，数次下手都没成功，怎么，现在还不肯放弃？”
渡口那里已经等了许多人，似乎都是要过河的。念香提住缰绳，正要翻身下马，谁知马忽然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猛然抬起前蹄，嘶鸣一声。念香差点被掀翻下去，他急忙用力扯住缰绳，双足一点，轻巧地从马背上跳下。
念香心中一阵苦一阵甜，背后一阵冷一阵热，只觉那股情潮在胸中奔腾呼啸，仿佛脚下怒吼的黄河水，没有出路，在身体里撞击着，撞出一道又一道伤口。他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她……没事么？”
周长老叹了一口气，“怎么个个都那么多废话。你不是要去玉色峰吗？乖乖跟我走吧，老宫主在等着你呐！你该庆幸，如果不是老宫主有话要问你，你方才早死在我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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