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君心难测雷霆怒(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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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他以为父皇只是偏宠小四弟，不喜欢他，所以才不想立他为帝。

东珠有些负气。

明朝成化年间的斗彩三秋套杯；

“叭”的一声，那碗汤盅便飞了出去，瞬间成了碎片。

从正月间开始的黄、白旗争地风波，因为鳌拜的快刀斩乱麻而悲壮结局。

他没有说话。

“皇上可知道‘知耻而后勇’的意思？”东珠面色如常，唇角甚至还带着三分的笑意。

坐在池边，东珠轻轻抚着雪球：“你怎么长得这么快呢？再这样长下去，我可没办法藏你了。顾总管已经暗示过好几次了。要把你送去做菜……”

风吹乱了她的发丝，掀起了她的裙脚，她全然不顾，直往顺贞门而去。

短暂的怔愣之后，一抹笑容幽然出现在东珠的脸上，和着未干的泪痕，衬着那吓人的红手印，她行了一个蹲安礼：“钮祜禄东珠叩谢皇上恩典！”

顾问行叹了口气：“不止皇上，慈宁宫那边，今儿的膳食也是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没有为什么。”他的态度冷若寒冰，“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对你，或许可以有一时的放纵，但不可能永远让你越矩。”

“叭”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东珠的脸上。

康熙的脸变的铁青，目中仿佛喷火一般，他紧紧按住东珠的肩头，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怪物。

“皇上，早膳和午膳都没有用，晚上多少进一点吧。”春禧被顾问行推到前面，明知劝不动可还是要劝。

她像出笼的小鸟一样，在宫径中肆意跑了起来。

读书极用功，待人也是温和的。

她面色如冰、惨白如雪。

于是，东珠从膳桌上挑了一碗马蹄玉血燕缓缓走进了内殿。

朝中也许会有很多人为此欢呼，那个传播异端邪说的老怪物终于死了。可是对于皇家，特别是对于康熙来说，汤玛法的死，让他痛彻心扉。

所以，当雪球中箭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东珠对朝中之事恍然不知，只是趁着夜色出来溜她的“雪球”。

“哼”！又是冷冷地一哼。

只是当她如快乐的小鸟一样奔到顺贞门的时候，她看到了他。

东珠终于抑制不住泪如泉涌，她狠狠瞪着康熙：“就像王登联、苏纳海、朱昌祚，在众人眼中不过是皇家的奴才，死就死了，可是在皇上眼中，他们才是忠臣，是不可替代的。皇上是想告诉东珠这个道理吗？然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皇上的痛为什么要强加在东珠身上？”

在御花园靶场射箭的康熙一次次将弓张开，一次次将箭射入靶心，十一月的天气已然河湖结冰，可在这样的天气里他的汗水早已浸湿了龙袍。

后来，一天天长大他才明白。那是父皇的睿智，父皇幼年登基，在皇权旁落的日子里忍气吞声小心筹谋，亲政之路几经坎坷，以少年天子执掌大宝更是步履为艰，父皇是不愿意自己的儿子重走这条崎路。

“什么？”东珠一下愣住了，“刚刚他……皇上让我滚，让我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我从顺贞门而入，自然今天要从这里出去！”

“你不想别人左右你，你不想要这种带着枷锁的婚姻。可是你不想却不能拒绝，你讨厌你又偏得利用。你以为你有多委屈有多无奈。然而不管怎样，你还能利用，我们对你也总还有价值。可是你对我们又有什么呢？”东珠完全失去了理智，“是无尽的悲辛！”

激将法失效了？

直至走到近前，天子也没有看她一眼，而她只是不声不响地将碗盅轻轻放在龙案之上。

武则天供奉佛指舍利的至尊法器。

东珠手中的筷子“叭”的一下掉到了地上。

当东珠试完一道蜜汁火炙小排时，康熙突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道菜好吃吗？”

他心里实在难过，那个孤独的异乡人，那个满头花白卷发的老者，是他父皇的“汤玛法”，对他的父皇，对他自己都是有恩的。

康熙夹起来细细嚼着：“你亲手喂大的猪，味道果然不错。”

“我讨厌你，皇上。”压抑了一年多的愤恨与委屈在此时全部爆发出来，“你为什么要纳我为妃？不仅是我，就是赫舍里芸芳、博尔济吉特乌兰，我们都一样，在你眼中不过是个身份。你瞧不起我们身后的背景，你讨厌我们辅臣之女的身份，可是你又不得不让我们入宫。这就是悲哀。你的悲哀，也是我们的悲哀。所不同的是，你的悲哀不是我们造成的。而我们的悲哀却全都因你而起！”

“不会的。”东珠难以置信，满心的欢喜瞬间灰飞烟灭。

随即，她转身而去。

雪球就是那头小猪，如今已然长大，身上穿着云姑给做的马甲，脚上还套着四个可爱的小脚套。

其实，他想说的是“姑奶奶，今天这个时候，您可千万别再火上浇油了，不然我们这几个近身当差的脑袋肯定不保了”。

不仅是他，还有顾问行。

“滚，你给我滚。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康熙也失去了理智。

只是看到池边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暗叫不好。

是的，如果按规矩，是她有错在先。

但是，东珠没有想到，更大的风波还在后面，自己与康熙好不容易修复的关系又被撕开更大的裂口。

康熙五年七月十五，这是又一个月圆之日，也是一个不太平的日子。

春禧静静地对上东珠的眼睛，看她一脸笃定的神色，竟点头允了。

在她说完这一袭振聋发聩的话语之后，殿里静极了，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有些意外，随即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

也就是说，这个皇位，是汤玛法帮他争来的。

可是当她看到费扬古眼中的忧虑与暗示，她便清醒过来。

是辅臣，是那些保守的臣子们，凌迟了汤玛法的健康。

所以，父皇想将皇位传给安亲王岳乐。

然而，皇祖母即使不同意，她以太后之尊，铁帽子王以祖宗家法谏言，都没能左右父皇改变心意。

跪了安，便朝外走去，身后又传来两个字“传膳”。

“昭妃娘娘，传太皇太后口谕，请昭妃娘娘回承乾宫安置。”

“别去怨辅臣，也别去怨那些遗老，皇上应该想一想为什么开国之君、乱世枭雄总比太平天子更能获得臣民的尊重。”东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得有些多了，但是她想说。

“你吃的，是你亲手养了十个月的猪。在你眼里，它是玩伴，是雪球。而在众人的眼里，它不过只是猪，是餐桌上的一道菜。”康熙又夹了一块，吃得极香。

“拿走，朕不是说了吗……”康熙眼皮微抬，见是东珠，不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