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风翻晚照霞(2/2)

首发：~第九章 风翻晚照霞

从温暖如春的南京迁至寒冷的北京，抵京后的第一天，他就为自己做了这样的安排，若微泡在池中，让温泉水洗涤着她心中积蓄的全部委屈与怨恨，一切的一切，因为有他，才变得如此美好。

莲步微移，从西小间穿过回廊，走入正厅。

小善子坐在车驾之上，扬鞭催马前行。

“请令仪娘娘入池！”丫环说着便上前来欲侍候她更衣入浴。

湘汀似是不明，又不能多问只好立即下去照办。

若微则淡然一笑，拉着袁媚儿的手说道：“殿下才不是偏心呢，是若微吵着要出去看看这新都的繁华，要不，媚儿也一起去吧！”

“公主！”若微紧走两步，与公主紧紧相扶在一起，咸宁公主面上一片戏噱之色：“怎样，若微丫头，这新嫁娘的感觉如何？”

他亲自拿起两只连体圆筒酒杯，这杯子很是精致，外侧还雕着龙、凤的图案，他的手微微有些抖动，举着杯子递到若微面前，若微接过来，两人环臂对饮。

若微抬眼望着瞻基：“怎么还带衣裳？”

“走走走，都去西花厅，今儿咱们好好饮上几杯！”瞻塘热情相邀，众人随着他走过长廊，穿过竹林，来到小山之上的一所暖阁之内。

朱瞻基不由轻叹：“我现在心里装的只有一个若微，哪还有旁的什么？只想一心一意好好待你，这三年里你一个人待在栖霞山上，你可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瞻基！”若微只觉得更加委屈，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再也不愿抬起。

说着他微一示意，立即有人出去传话。不多时，切成薄片的兔肉和各色的青菜、蘑菇、冬笋纷纷端上桌，众人围炉煮酒，品着汤锅小菜，话说儿时的各种趣事，谈话之间，已然到了掌灯时分。

附马宋瑛则好意为他解围，续言道：“风翻晚照霞！”

于是，她兴致又起，隔着桌子问瞻墉：“今儿这汤锅，二殿下准备煮些什么？”

又把若微抱了下来。

若微笑了笑：“堂堂的皇太孙，心中所系的应该是江山社稷才是，女孩家用的皮筒子、步摇、脂粉，你费心准备这些做什么？”

吃完饭，天色已晚，公主和宋瑛起身告辞，而瞻基却没有动身的意思，若微刚要开口相问，就有丫头上前服侍。“去吧，二弟这儿水好，泡泡可以解乏！”瞻基目中闪烁着脉脉温情，此时她才明白，为何出门前瞻基特意叮嘱紫烟为自己备下里衣和中衣，于是便跟着丫头们来到暖阁内的西小间，推开房门往里一看。里面是一座水池，汉白玉砌成的池子，光可见人。池边一座小巧的孔雀铜铸，正昴首而立，口中还衔着一粒铜珠。

若微甩开瞻基的手，几步走到溪边以手汲水，不由惊呼道：“天呢，这水居然是热的，难不成这北京城里也有温泉？”

若微想了想，终究有些羞涩，遂说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你们在外面候着吧！”

袁媚儿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轻颤。这是入府三年以来第一次离他这样近，第一次听他这样和声细语的讲话。她微微仰起脸对上他的眼眸，这样的英俊，这般的人才，只是却不曾属于自己。心中暗流汹涌，又不好表现出来，只笑意吟吟道：“看样子，殿下与令仪是要出去？”

瞻墉听她夸奖自己则越发得意，嘴里哼着：“那是，这就叫作‘浪涌晴江雪，风翻……’”原本是想诵句诗来应应景，却不料正巧卡了壳，怎么也想不起后面的句子来。

两个小丫鬟手捧托盘，静立两旁。看到她们手上捧的翟衣凤冠，花钗九树，若微心中便立时明白了，她静静地坐在镜子前，任由另外两名侍女为自己上妆打扮，华丽繁复的服装，高贵端庄的发髻，钗环首饰，一切正是大明朝皇子婚礼的规格。

这时才听得门外有人轻轻叩门：“令仪娘娘，温泉水不宜久泡！”

若微看着桌上那个架在小火炉上的双耳铜制汤锅，里面正呼呼地冒着热腾腾的水气，又看了看围座在桌前的几人，心中一时有些感触，不由又想起了远在胶东的亲人，听说父亲和继宗就在北京督建天寿山的工程，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正在暗自伤感之时，桌下一只手轻轻握在她的手上，那温润的感觉瞬间便安慰了她的情绪。

而朱瞻基则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头戴金冠，身穿绛纱棉袍。而是简简单单以通天冠束发，内穿一件嵌青纹提花蟒缎的棉袍系同色腰带，在外面披了件黑色貂皮大氅，若非那黑色的帽沿外镶了一圈白狐毛，倒显得十分的冷竣与英武。

“汤锅”是生炭的小火炉上架一个铜制的锅子。里面煮着各种肉片和菜品，最早起于三国时代，是魏文帝提出的“五熟釜”。就是将一口锅里分成几格，加水后可以同时煮各种不同的食物，然后沾着调味料吃，这样吃法十分鲜美。自唐宋以来日渐盛行。大都是在大雪纷飞的寒冬时节，与三五好友围聚一堂，谈笑风生又随性取食毫不拘束，所以食者心情会极为愉快，于是这样的吃法，就有了一个‘拨霞供’的美名，也才有了‘浪涌晴江雪，风翻晚照霞’这样赞颂的诗句。

若微的眼角涌出一滴晶莹的泪水。

这时候才轻唤一声“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全身酥软，酣畅淋漓。

说着，便头前引路。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牵引着她的手，步入东里间的卧房，坐在铺着龙凤褥的床榻之上。

只轻声说了句：“若微，我们不用礼赞，不用拜天地，只对拜可好？”

瞻基一时语迟，也不知如何以对。

咸宁公主把眼一瞪：“你也卖弄一个，给我瞧瞧！”

从盖头的一角，可以看到身旁，他的官靴。

“好！”若微看她脸上一派天真，心情也十分愉快，连同上午在宜和殿中发生的小小风波带来的不快仿佛荡然无存。

他从侍女手中接过红绸的另外一端。

“别，当不起，如今你可是我的小皇嫂了！”瞻墉的性子依如儿时那般直爽：“小姑姑她们都到了，就等你们了！”

袁媚儿离开之后，瞻基脸上有些不自在，伸手牵着若微的手出了殿门，走到院外就看到一辆马车早早候在那儿，依旧是一把将她抱上马车，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了进来。

袁媚儿冲着若微与瞻基娇笑连连，又福礼退下，然而刚刚走到门口又回眸一笑，从身后丫头的手上取来一物，递到若微手中。

进了屋，瞻基帮若微除下外面罩着的雪狐大氅交到侍从手中，这才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衣，拉着若微一同入席。

前面是四合院的正院，正院连接着厅堂与寝室，然而从西跨院的角门处出去，便是后苑。后苑有各成一景的小园，其中有梅花千树组成的梅冈，还有杏坞和小桃园，长廊通道、假山瘦石、潇竹、卵石，小亭恰到好处地缀在各处。更奇妙的是那环绕其间的小溪中居然流淌的是淙淙的冒着热气的温水。

瞻基与若微不由一愣。

走入院内，才发现这里原来别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