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十章 此恨无重数
“何意?”袁媚儿笑了,像海棠迎风、花枝微颤,样子好看极了:“我不痛快,找点儿乐子还不成吗?”
“这?”云汀立即没了话。
皇宫北苑小山坡上有一处僻静的两层楼阁,楼阁四周有专人把守,这里如今成了一座冷宫,其实被囚于此的人,并不需要有人看守,因为她的心已如死灰,再也不会激起半分的涟漪。是囚是放,对她而言都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娘娘!”胡善祥的姐姐坤宁宫女官慧珠匆匆入内。
“太后?”云汀心中暗暗发冷,如今再问是男是女还有什么要紧,可是她又不能不答,只好含糊地说道:“月份太小,还看不出来!”
“太后所言极是,只是奴婢还是替太后担心。贵妃娘娘如今在北苑冷阁内不吃不喝不问诊,若是等不到皇上回来就撒手西去。外面不知深浅的人自然不能体谅皇太后的良苦用心,也许会说皇贵妃是被逼无奈以死相争,怕是倒时候会有累皇太后的清誉!”晴儿面上含笑,话音不高不低,语速不紧不慢,柔柔地将这番道理讲出恰恰正中张太后要害。
“是,谢姐姐体谅!”刘淑妃与何惠妃微微颌首,相携而去,直赴坤宁宫。
“两位姐姐真早,给皇后问安都回来了?”何惠妃面上含笑,调子柔柔的。
袁媚儿刚待开口,远远地见到一行人向她们缓缓走过来,香风拂面,丽影翩然,原来是刘淑妃与何惠妃。
“哦?”曹雪柔怔住了,一双美目中尽是疑惑之色。
“是!”云汀与素月立即照办。
“快说!”胡善祥拉着慧珠坐到临窗的炕上,面色急切地追问着。
坤宁宫东暖阁内皇后胡善祥正焦急在室内踱着步子,她心神不宁魂不守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门口。
朱瞻墡不置一词。他与瞻墉不一样,瞻墉可以无所顾忌地在人前人后喊出她的芳名,不管皇兄在与不在,都可以去她宫里坐上一会儿,还能喝上她亲手泡的花茶、吃上她精心烹制的美食,跟她聊一聊儿时的趣事,调侃嬉戏一番。
“母后!”朱瞻墉还想再争,却被朱瞻墡拦下。
仁寿宫慈荫楼内,张太后躺在金丝楠木大床上正在歇午觉儿,可是闭着眼睛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总是看见紫烟满面血污地向她走来。
可是今儿在长乐宫门口看到里面凄风苦雨的,仿佛出了什么大事。守门的人也不让他们入内,隐隐地听到常德公主朱锦馨的哭声震天,心里更是慌慌的,不一会儿朱锦馨从里面放出一个纸风筝,上面写的是“皇祖母来长乐宫大闹了一场,母妃和紫烟都不见了!二叔快想办法救救我们!”
“听说被小太监抬出宫,自生自灭了。那孙若微如今被囚于北苑的贞顺阁内,太后恐怕现在也没了准主意!”慧珠压低声音凑在胡善祥耳畔说道。
“瞻墡,说实话,我越来越看不懂母后了。”朱瞻墉快人快语,他厚实的大手紧紧按在朱瞻墡的肩上,“若微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她是好是坏,是善是奸,母后真的辨不清吗?”
“晴儿是有话要面禀皇太后,但不是为了自己!”晴儿神色恭敬万分沉着。
“云汀!”张太后面色惨白微睁着眼睛低声问道:“长乐宫那个奴婢怎么样了?”
“什么?”张太后猛地坐起身一把拉过云汀:“你再说一遍!”
“可是什么?”张太后心想若微那个丫头一向古灵精怪,又懂医术自然是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一时被吓着了还能怎么样。
自己出门时,总感觉被母后一双凌厉的眼神紧盯着,难道母后参透了自己了心事?
“瞎说!”张太后不以为然地瞪了他一眼,又拿起团扇为坐在自己身旁的朱瞻墡轻轻摇着。
坤宁宫外的小径上,丽妃袁媚儿与敬妃曹雪柔并肩而行,步子沉重而缓慢。随侍的宫女远远跟在后面,气氛凝重而低沉。
“那个惹事精呢?”张太后重新靠在枕上,她扭过脸去头冲里盯着帐子随口问道。
“哦?你倒说说看!”太后身子向后一倚靠在椅背上神情微微有些慵懒。
看着她二人婀娜的背影,曹雪柔微微蹙眉,凝视着袁媚儿的双瞳:“妹妹这是何意?”
素月领着两名侍女端着精致的高脚金边瓷碗上前,里面盛着的是如粥泥之状的绿色饮品。
“什么?”张太后听朱瞻墉说完原委不由微愠道:“你皇兄不在,你们两个皇叔怎么能往嫂嫂宫里跑呢?多大了也不知道避嫌!再者,这后宫的事用不着你们管!”
张太后看着她:“这得用多少绿豆?每一粒都要去壳这得费多少功夫?”
晴儿偷偷打量着张太后的神情,对于她的心思猜度出几分,于是又开口说道:“再有,奴婢虽然没有眼见当日的情形,但是后宫之中早已传开了。都说皇贵妃此次被罚是因为在居所内被搜出春|药和力劝皇上亲征一事,可若只是为了此事该是罪不致死的。况且,若是皇上回来以后质问太后,这两件事均是长乐宫内皇上与皇贵妃闺房之中的私事,太后又是如何得知的?那时太后该如何回答?”
“贵妃娘娘有孕了!可惜那日受了刺|激,已经流掉了!”云汀咬着牙说了出来,心里难过的不行,不是为了若微只是为了当今皇上朱瞻基。文武双全的天子成婚已近十年,可膝下除了两位公主连一位皇子都没有,如今贵妃好不容易怀上了,又莫名奇妙地掉了。
“奴婢的意思与襄王殿下的意思是一样的。皇太后惩罚宫妃不算什么,可是这宫妃不是别人,是皇上的至爱。即使她所犯之错该死,可偏偏皇上不在……日后皇上也会迁怒太后的。”
“好好好!”张太后听了连连点头,目光中尽是嘉许之色。
“您是问贵妃娘娘?”云汀心中是难抑的酸楚:“还留着半口气儿,可是……”
“原是咱们来迟了。”刘淑妃接语。
“太后!”云汀原本就坐在床边的圆凳上为她掌扇,听她在睡梦中突然大声叫喊自己的名字不由吓了一跳。
张太后哑然失笑:“那又是为何?”
此时,朱瞻墡的心情复杂而痛苦,却又无人可以倾诉,甚至不能在面上流露出点滴。他只有向上天祈祷,让她平安度过此劫,如果她平安了,他就即刻远赴封地,终身不再进宫,只要她平安。
慧珠摇了摇头,从桌几上拿起茶壶徐徐倒入杯中递给胡善祥,“娘娘先定定神儿。那紫烟为表忠心当场咬舌自尽了!”
“娘娘差矣。越是这个时候越得镇定如常。非旦不该挡驾不见,还该诏她们来,一起品茶聊天才对。这才是皇后的气度,才不会无端惹人生疑。”慧珠摇了摇头,“刚在宫门口,看到刘淑妃与何惠妃被挡了驾,这面上可不太好看。她二人虽说新进宫,也没被皇上宠幸过,可是毕竟是有品级的皇妃,家里又都是有根基的,被您这样无故挡了驾、拂了面子,怕她们心生怨恨。如今,咱们正是需要多助之时,娘娘处事还是要圆融才好。”
仁寿宫花园小山之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长乐宫的殿阁,朱瞻墉与朱瞻墡兄弟二人均在此处停步,他们默默地注视着那个地方,面上的表情多少有些沉重。
“母后真是偏心!这同样的话怎么瞻墡说出来就令母后慈颜大悦,而瞻墉说了就得挨母后白眼!”朱瞻墉撇了撇嘴,仿佛有些不满。
“尝尝吧!是母后这里的小厨房上午敬献的,母后吃着觉得味道甚好,又特意让她们多备了一些让你们也尝尝!”张太后搅动着银勺,面上带着几分怡然的笑容,而眼中却渐渐暗了下来。
“母后,儿臣刚刚路过长乐宫后苑,仿佛听到馨儿在哭。这门口还有不少人守着,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朱瞻墡眼眸中泻出淡淡的忧虑,再三考虑措词之后方才问道。
晴儿跪在地上,深深叩首道:“晴儿早年被皇上所救,又于皇上回銮期间救过皇上,晴儿与皇上自有情义,是不用再费心谋划了。”
“是!”晴儿立即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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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汀,云汀!”张太后急唤道。
“看不出来?”张太后连连点头,“看不出来?”
她在受苦,而把苦难加之在她身上的,是自己最为尊敬的母后。
张太后白了他一眼,目光转而投向朱瞻墡。
“是!”
“哪里!日日都是你二人到的早,今儿偶然迟一次,又算的了什么!”袁媚儿笑道,脸上依旧是一幅娇憨爽直的神情:“快去吧,刚刚皇后娘娘还问起你们来呢!”
晴儿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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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后心中想的是,不管是孙若微是自绝于世,还是被自己下令处死,只要是她死了,一切都干净了。皇上自然会难过一阵子,可是难过之后也就渐渐平复了。
“大怒?是把她打入冷宫还是交给内务府了?”胡善祥立即来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