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秋云暗几重(2/2)

首发：~第七章 秋云暗几重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们是被你们这些人从富足的中原赶到北方寒地去的。堂堂成吉思汉的子孙现在衣食不全、生活难以为继。所以，我们再回来抢你们的，天经地义。现在，我父兄和族人被你杀了，我要报仇！”少年脸上是与他年纪毫不相衬的执拗与毅然，眼中有怨、有恨、有悲，却没有半滴泪水。

许彬不置可否。

回程路上，朱瞻基忍不住问许彬，“你是怎么收服那个孩子的？”

“咳，那不喝就不喝，索性把这酒杯撤下，咱们喝茶挺好。这酒杯、酒壶让人看着就闹心，倒把本王的酒虫勾了出来！”越王憨态直言豪爽的性子不减当年。

许彬眼底的笑容还在，只是多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黯然与落寞，眉宇间流露出的忧郁令人心疼只是转瞬即逝，他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千年不变的神情，淡然如风，他对上天子的龙目似是而非地说了句，“皇上有皇上的无奈和顾忌，臣子也是一样。”

“皇上圣明！”许彬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笑容，是欣慰，是欣赏，还有一份了然。

“树欲静而风不止，母后担心什么朕很清楚。她就是担心若微会成为我大明的武则天。只是朕怎么可能会是那懦弱的李治？”朱瞻基苦笑道，“真不知母后这念头是如何而来的？”

朱瞻墉说道：“这帮北夷竟然跟咱们玩起捉迷藏来了，这下撞到了一处。皇上，咱们就在此地以逸待劳，等他们来钻我们张开的口袋。”

“是不安。”徒步而来穿着戎装的许彬站在朱瞻基的马下，他的手里牵着一个断了手臂满身血污个子还没到他胸口处的异族少年。

朱瞻基继续说道：“因为你活的太超脱也太明白了。任何事情你都能洞察于千里之外，这份澄明与清醒足以让帝王胆寒。”

许彬并不答话，只是伸手在地图上刚刚被朱瞻基圈过的地方用手指重重一戳，随即便立于下首静立不语了。

“退下！”朱瞻基的目光紧紧盯着马下的少年：“你恨朕手下的兵士杀了你的父兄亲人？可是每年夏秋之际，你们马踏中原，又杀死了多少手无寸铁的大明百姓？”

“听说了。只是越如此，皇上应该更加宠幸皇后才是，怎么反而疏远了呢？”朱瞻墉端着酒杯皱着眉头将杯中说酸不酸、说苦不苦的东西缓缓喝了进去。

“越王有所不知，军中不能饮酒，即使是滴酒沾唇也是死罪。皇上是在为全军将士做表率。”许彬为人处事，永远有一种置身事外的超然，只是又偏能随时随地参透人的心思。

“大胆，小杂种想找死吗？”一个锦衣卫督统恶狠狠地斥责道，他提刀就要向少年砍去。

“哦？”朱瞻基神情凛然微变，立即说道：“速速进帐回禀！”

夜色降临，月明星稀。

朱瞻基亲自给许彬和朱瞻墉将酒杯重新满上，“这是若微做的药饮，以莲芯、酸枣、艾草、百合等物合煎而成，说是大军于急行北上定然火气过甚，让咱们清心宁神用的。”

“这次朕执意而行虽然得以立若微为后，了却了朕多年的一桩心愿，可是母后心中总还是存有忌惮，不仅对若微十分冷淡，每每宫中家宴或典礼之上，还总是将胡氏之位列在若微之上。若微这个皇后当的实在委屈。”朱瞻基举杯自饮，眉头也渐渐拧了起来。

朱瞻基用马鞭在他头上晃了又晃，“你呀！真是叫朕爱也不是，恨也不行。好好改改你的性子，在朕身边做个像杨荣那样的良师谥友、良臣贤士不行吗？非要这样故弄玄虚、与众不同吗？”

朱瞻基扫了他一眼，用手在一个地名上画一个圈儿，又转身看着许彬：“你向来才高傲物，一身上乘武功却以文科进士涉足仕途，如今朕就给你一个机会正名，说说你的高见吧！”

朱瞻基缓缓道来，这一番发自肺腑的剖析伴着马蹄阵阵发出的声响，竟然像是一首出塞曲，有些慷慨，有些激昂，还带着一种悲怆。

“是！”金英一个眼神，帐里的亲兵与太监都立即退下。

见朱瞻基把目光投向自己，许彬缓缓举起酒杯，冲着朱瞻基微微颌首，面上是如四月春风一般和煦的笑容，那一刻朱瞻基有些恍惚，原来男人也会有如此动人的一面。

朱瞻基大笑道：“好好好，与朕想到一块去了。”

朱瞻基的目光从男孩的脸上移到许彬的脸上，“你故意带他来，让他说出你想要对朕说的话，对吗？”

“哦？”朱瞻基立即起身移至书案前面，太监金英连忙掌灯上前摊开地图，许彬与朱瞻墉也围了过来。

朱瞻基听从许彬的建议，命令三千精兵分成两翼，待敌人冲入包围圈之后，朱瞻基率先引弓搭箭，接连射倒了敌人的三个前锋；两翼明军趁势而上，利用火器打得敌人溃不成军。

朱瞻基并未立即答话，他的目光再次凝视着坐在自己左侧的许彬，许彬浅斟慢饮仿佛充耳不闻，朱瞻基刚要开口，只听帐外有人奏报：“皇上，派出去打前哨的人回来了。”

“许彬，皇后当日难产万分凶险之际蒙你所救，朕一直想谢却没有机会，如今命你随朕出征，就是因为此处远离宫门、远离尘嚣俗礼，如此才好当面谢你！”朱瞻基放下手中酒杯，冲着许彬竟然双手一捧行了个揖礼。

“大是小，小是大，大大小小；真是假，假是真，真真假假！”朱瞻基拿起案上的刀将盘中的烤羊腿切下一大半夹入瞻墉的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