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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四章 他不脏
裴川睁开眼，迟钝地松开了嘴。
陈虎脸上更挂不住了。
他低眸看她，她杏儿眼像是含了一池清水：“不痛哦……”
小吴老师尴尬地站在一旁：“抱歉抱歉，是我们没有看好孩子，赶紧带小虎去看看吧。”
刚刚被陈虎打过的头依然很痛。
贝瑶好了，自然又得往幼儿园里送。
裴川嘴角流出血，不知道是谁的。
贝瑶回头，那个单薄的背影一动不动。
到了幼儿园，小吴老师已经来上班了，她比小赵老师还要温柔些，因为结婚请了半个月的假。小吴老师微胖，一笑多了几分新婚女人发自真心的喜悦：“瑶瑶的花儿真好看，来和小朋友一起做游戏吧。”
赵芝兰心疼她生病才得了这么一朵花。
等到八月初，夏天最热的时候。
“送给你。”
小赵老师在分发夹心比干。
贝瑶沮丧地看着小男孩瘦弱的背影，然后朝着向彤彤走去。
瘦弱的小男孩，穿着墨蓝色的夏装，衣服之下仿佛空空荡荡。
“我可以要一个花花吗？”
女娃娃的声音稚嫩清脆，像是一拨的风铃。
小吴老师拉不开。只好使力掐住裴川的下颚：“裴川，松口！”
“好好，老师抱你出去。”
贝瑶眼睛大，睫毛也很翘。扑扇着眨眼，让人想摸摸她脑袋。她严肃着脸摇摇头：“他不是小狗。”她大声告诉向彤彤和小朋友，“他叫裴川，我妈妈说，‘川’是河流，河流很干净的。”
贝瑶抱着和她一样高的荷花，发现没人管裴川。裴川擦掉嘴角的血，沉默地看着地面已经被踩碎的饼干。
像是春回大地，枯木点上翠枝，星星点点的光芒让他漆黑的眼睛多了颜色。她推着轮椅往外走，贝瑶听见男孩子喑哑的声音很轻的一声“妈妈”。
“妈妈说，咬人是小狗。瑶瑶，我们不和他玩。”
小吴老师牵着她往里走。
立马有几个孩子应和地点点头。
方敏君脸色苍白，刚刚裴川和陈虎打起来的时候就在她旁边。她好险忍住了眼泪——因为妈妈告诉她那个港星是冷艳美人。所以作为“小玉女”她不能哭。
小贝瑶人就那么点高，赵芝兰心疼五毛钱，花茎摘了老长一截。贝瑶小心翼翼抱着，花把她脸都挡完了。
贝瑶的记忆终于稳定下来，她的记忆最后停留在了小学三年级，这就是这幅软乎乎身体的极限了。她隐约知道自己是重生的，也知道一定得对裴川好，可是让她说说为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反正裴川又不吃，给他吃怎么啦！而且每次裴川的饼干都进了他的肚子，也没见有什么。
天啊，她这样使劲捏着一个孩子的脸颊，都没法让他松口。小赵老师匆匆进门，看见这一幕心都快跳出来了。
向彤彤像只小仓鼠一样啃着自己饼干，一见贝瑶来了眼睛一亮：“瑶瑶！你的花好好看。”
贝瑶这一生病到了八月份才好，四岁的身体无比排斥她上一辈子的记忆，贝瑶一有意识，就去作业本上写东西。然后把它藏在床头和柜子的夹缝中，赵芝兰不会打扫这里。
过了半小时，裴川的母亲蒋文娟来了。她长相秀气，头发盘在脑后，干净利落。
“得得得。”赵芝兰四处看看，问了下荷花的主人。然后花了五毛钱买了朵带莲蓬的荷花，赵芝兰捡了跟树枝把荷花勾过来，摘下来给她。
贝瑶这段时间生病急坏了赵芝兰和贝立材，贝立材抽着香烟说：“等瑶瑶四岁生日给她挂个红放鞭炮去去晦气。”赵芝兰满口答应，九几年孩子早夭率比后世高得多，贝瑶是夫妻俩第一个孩子，那年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没革除，贝瑶奶奶不喜欢她，夫妻俩却很珍惜这个女儿。
贝瑶知道自己得对裴川好，可是人一小，心智也不坚定。这朵花本来是给裴川的，现在舍不得它，看了又看，打算和向彤彤一起看够了再送给裴川。
向彤彤眼里带着泪：“他好可怕，咬人。”
这时候她也不坐在裴川周围了，一口气跑到了教室外面去。
然而再光明磊落不过的名字，如今也因为双腿被斩断染了尘，没了灵魂。
其实他不脏，很早他就自己穿衣服和裤子了。上了厕所他也会认认真真洗三次手。裴川甚至比同龄的孩子早慧许多，他现在就会做算数题了。可是仿佛腿断了，就成了肮脏的存在。
去幼儿园的路上开满了夏花。
孩子们吓坏了，纷纷远离裴川。
向彤彤是她幼儿园同学，将来也是小学同学。
贝瑶抱着花，一下子看见了裴川的眼神。他咬着陈虎的胳膊，满头汗，透过好几个小朋友在看她。
方敏君脸上带着几分不符合这个年龄的高傲：“他的饼干脏，陈虎，你别吃了。”
他看着窗外的椿树，眼瞳漆黑。
小姑娘向彤彤鼻尖儿通红，拉住贝瑶的手，想把她往外拉走。
圆桌前坐满了孩子。每个孩子拿到饼干都先珍惜地舔舔，然后咬一小口。这么一块饼干可以吃上十分钟。
腿断了，许多人嫌他脏。
幼儿园的孩子都记得那次尿尿的事。
裴川垂眸。
贝瑶又转回头，仰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小男孩，她的身高只能轻轻拍拍他小臂，小奶音软软哄：“不痛不痛哦……”
敏敏说得对，裴川会尿裤子，他的饼干肯定很脏。
贝瑶盯着池塘的荷花目不转睛。
陈虎妈妈也瞪了裴川一眼，抱着孩子要去诊所看伤。
夹心饼干一个月只会发一次，平时发的饼干都是很普通圆饼干。对于孩子们来说，一个月发夹心饼干的日子格外让人期待。
陈虎爸爸孩子们都眼熟，一个虎背熊腰的叔叔。他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指着裴川：“臭小子，要是我家小虎有什么事，老子就打死你！”
陈虎愣了愣：“哑巴，你做什么！”
陈虎在老师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师，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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