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可是我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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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夏季还没过去，朝阳小学的梧桐树郁郁葱葱。

贝瑶弯着杏儿眼，灿烂地笑了。

朝阳小学离小区走路的话有十五分钟路程，裴浩斌发动摩托车，示意蒋文娟将孩子抱上来。

她女儿有些呆萌，打小反应就要比别人慢些，老师说别的孩子学唱儿歌如果要三遍，她的瑶瑶就要五遍，唱五遍不行她会自己一个人慢吞吞唱十遍。

裴川说：“滚。”他第一次和她说话，冰凉的嗓音让她滚。

她掌心躺着五块巧克力，赵芝兰拿起来一看：“那孩子给你的啊，这可不便宜。”

教室里坐着穿得花花绿绿的小豆丁。有的孩子整洁，有的孩子还挂着鼻涕。余老师和善地笑笑，把裴川安置在讲台下的第一排窗前。

赵芝兰看着女儿脸颊边竖起的手指，狠狠在贝瑶脸上香了一口！

“学前班都是新来的孩子，也许你会见到以前幼儿园同班的小朋友哦。”

裴川僵硬着身体，没有回头。

“不做游戏。”贝瑶认真道，“我去学写字。”

他不想去，可他知道他必须得去。

她带着外面雨后阳光的气息，在他身边坐下来。

他依旧不爱对不亲近的人说话。

两个老师尴尬地对望了一眼，郑老师说：“其他孩子先坐好吧，还有几个孩子没来。”

十五分钟是半大孩子的脚程，贝瑶的小短腿得走二十五分钟。加上下着雨，赵芝兰抱了一段路，抱不动了小贝瑶又自己走。

裴川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昨天你们来报名的时候已经见过我了，我是余老师，余老师先按照高矮给大家调一下座位好不好？”

裴川冰凉苍白的手指握住余老师的，露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按理还得念一年幼儿园，她一直比裴川低一届，可是如果裴川班上都是陈虎这样的存在，那裴川是不是一直没有朋友啊？

童年没什么特别好的东西，吃到糖果都很欢喜，更别说这个牌子的巧克力。赵芝兰嫁给贝立材的时候，贝家还负着债，虽然贝瑶出生后没亏了孩子，然而这些小零食她鲜少给贝瑶买。

“我想去学前班。”

然而孩子上学得靠裴浩斌找关系。

“那现在大家站起来，比比高矮，矮个子的小朋友坐在前面，高个子的小朋友暂时坐在后面。”

左右两面写满了，左边是汉字。一排“大”，一排“小”，还有“多”和“少”。

贝瑶知道爸爸心思不如妈妈敏锐，她有三年级的记忆，写汉字和加法不在话下，然而她只敢挑一些简单的东西，怕赵芝兰怀疑。

陈虎已经来了幼儿园，他年纪大一些，也是要去学前班学知识的孩子之一。他问方敏君：“敏敏你去吗？”

好哇！还真是一个班！

有几个孩子看了看老师，犹豫地举起了手。

小雨淅淅沥沥，离开了妈妈的视线，裴川终于没了表情。他身后是爸爸宽阔的胸膛，裴浩斌骑得很慢。雨点很少打在裴川脸上，裴川看着雨幕，知道自己即将去一个新环境。

“你拿着，妈妈不吃甜的。”

小孩们很听话，然而让他们自己比高矮很有难度，余老师和另一个教数学的男老师郑老师帮着把高矮调好了。

裴浩斌把他送到了余老师办公室门口，裴川坐在轮椅上。

一九九六年九月一号这天也不例外，裴川看着路面顷刻被打湿，苍白的手指搭在轮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虎坐在后面本来和李达在玩闹，老师推着裴川进来的时候，他眼睛都瞪圆了。

余老师皱眉，发现班上少了几个孩子。

贝瑶说要去学前班，赵芝兰只当个笑话听听。这种有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哪能由着贝瑶胡闹。输在起跑线以后就跟不上了。

贝瑶紧张忐忑地看着妈妈。

今天下着雨，有些家远的估计迟到了。然而暂且只能先调座位。

c市朝阳小学有两个学前班，学前一班和二班。学前一班的语文老师恰好是裴浩斌的初中同学，姓余，余老师一早就知道裴川的特殊情况，因此裴浩斌一说，余老师就同意了。

裴川配合地扯了扯嘴角，眼里却依旧是凉的。

赵芝兰想也不想就否决了：“不行，你刚满四岁，得五岁再去。还没学会走就想着飞可不行，那些哥哥姐姐是去学写字的，你留在幼儿园可以和小朋友们做游戏。”

一块“起士林”两块钱，五块沉甸甸的，要整整十块钱。

孩子们陆陆续续坐下去以后，陈虎左顾右盼，小声给人讲幼儿园里的裴川尿裤子、咬人。孩子们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所有目光都悄悄往孤零零的第一桌看过去。

赵芝兰一看直接懵了。

引擎声很响。

教室里孩子们面面相觑，又看了眼坐在轮椅上、膝盖以下空荡荡的裴川。

在裴川三岁的时候，裴浩斌买了这辆摩托车，当时小裴川坐上去兴奋得不得了，觉得自己就是酷酷的小超人。周围所有人都羡慕地看着他，如今再坐上这辆车，当所有人羡慕的目光变得古怪，裴川黯然地垂下了眸。

贝瑶走向裴川。

因为上学前班这件事，妈妈终于肯和爸爸说话了。他想要一个完整正常的家，哪怕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完整。

赵芝兰问她：“你怎么会这些的？”

贝瑶杏儿眼委屈极了：“可是我矮。”矮子坐后面看不见的。

“爸爸也不喜欢。”

几个年纪小的羡慕地看着她。

裴川的眼睛一个个扫过他们。

贝瑶有些心虚，她低头，小手做出数的动作，半晌，四根软乎乎的指头竖起来。

孩子们异口同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