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52章 白家纨绔
周泽年身子不爽,他前头用来呛谢逸那些话并非全是假话,他前几日一直在查阅那些个情报,很是紧张,身子便有些衰弱,福德吓得不敢离开他半步,遣小黄门去请了太医来。
太医说他忧思过度,身子还未好全,好在底子恢复得不错不会轻易染上风寒,叮嘱他要早些休息,不要劳累。还给他开了几副安神的药。
周泽年面上笑着应下了,昨日见过太后回了未宁殿后便用了药,早早便睡下了。但他还是紧绷着,明明用了安神的药却也睡得不太安稳,今日确实有些乏累。
刚刚强撑着精力应付了秦景盛已是强弩之末,此刻有些头疼,但他不可能要马夫调转车头回宫,他已经以自己的名义下了庚贴,自然不能退缩。今日也不过是来试探白家旁支家主是否可控,费不了太多心神。
若非今日突然碰见提前回京的秦景盛,他大抵是会同谢逸相安无事地度过这段路。但眼下,秦景盛也坐进了马车,极为宽敞的马车坐下三个成年男子绰绰有余,但秦景盛看不惯谢逸也看不惯长得和齐峥很像的周泽年,一直沉默不语,倒是让空间里多了几分焦灼。
秦景盛在从军前可是秦家嫡系最有封侯拜相潜力的人,秦家人向来工于算计,在他入了军营后,不仅仅擅长行军打仗,还颇为擅长探查人心。
作为明晃晃的太后一党,他向来不喜欢只忠于皇帝的暗卫,连带着也不喜欢作为暗卫首领的谢逸。当然,谢逸这个人也有被秦景盛厌弃的理由。当年玄清帝未立太子,看上秦家女,意属秦静芷为皇子妃。但秦静芷向往自由,哪里肯嫁皇子,为此还搭上了秦寻雪的婚事和自由。
谢逸心悦秦静芷,但他明白,作为被玄清帝忌惮的两大家族嫡系,他和秦静芷断然不可能联姻。也不知谢逸当年怎么想的,居然曾登门拜访,给出过一个方案——他和秦静芷脱离本家,自立门户,但他还是暗卫首领,作为皇帝手中的暗刀活着。
秦静芷在屏风后听见此事便是冷笑一声,拂袖离去。秦丞相不管这件事,只有秦景盛听了一耳朵,一听这个方案便极为生气,大骂他愚不可及,把谢逸赶出了秦府,还责令秦静芷不许同他往来。秦家嫡系的姑娘,哪里有为了个男人同母家断绝关系的说法。……秦寻雪不算,她可不是为了个男人要和秦家断绝关系。
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的秦寻雪知晓此事还专门找了秦静芷,嘲讽她遇人不淑,愚不可及。……当然后面知晓秦静芷从始至终都只心悦郑阁老家的嫡幼孙后,秦寻雪也对着秦静芷赔礼道歉了。
姑且按下此事不提,此后秦静芷同郑蕴成亲,秦寻雪弑君上位掌权,谢逸被迫听从秦太后的命令,足足五年,秦景盛和谢逸之间并无什么很大的纠葛。谢逸和他的目标是一致的,虽说谢逸并非心甘情愿地听从于秦寻雪,但这几年下来谢逸的态度其实已经缓和不少,自幼学的忠君爱国刻在心头,察觉到太后掌权后非但没有夺取权利反而真的尽心尽力教导小皇帝,倒也心甘情愿地听从秦太后的命令。
谢逸作为暗卫首领,原先只能听令于皇位上坐着的人,如今为着大齐江山稳固听令于秦太后,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秦景盛再是不满也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秦景盛眼神从谢逸身上移动到另一边,眼神冷淡地上下打量着周泽年,极为露骨,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冷待。
周泽年在这种过分直白的眼神下自然是睡不着了,他确实精神不济,脑中还在盘算着待会到了白家祖宅该如何面对白慕扬。
本是他下的庚帖,因着如今住在宫中,太后建议他在小皇帝召见臣子的肃合殿会见白慕扬。但不说擅用小皇帝接见大臣的宫殿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太后的名声摆在那,白慕扬本身便极为害怕太后,怎么可能入宫,这可是要在太后或是陛下面前过明路的。虽不知为何大周质子要来给自己下庚帖,但白慕扬着实害怕遇见太后,委婉表示能不能来白家祖宅,倒也合了周泽年的意。
秦景盛的眼神虽直白,带着浓烈的恶意,但周泽年敏锐地察觉到,与其说挑剔冷淡,倒不如说这是一次试探。想明白后,周泽年便算不上害怕或惶恐,有些疲惫地合上了眼,似是不在意秦景盛。
说起来,秦景盛明明是大败大周,让他沦落此地的人,但知晓秦景盛身份的第一瞬间,周泽年脑中想的却是,秦景盛似乎是大齐秦太后的嫡亲兄长。
倒是疯了。周泽年暗骂一声,觉得自己魔怔了,虽说秦寻雪确实给了他很多好处,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对秦寻雪存了些什么心思,若说各有所需,秦寻雪可从来没有向他要过什么。他也确实不太在意大周的死活,但见到秦景盛这种威名在外的大将军,他第一反应想的却是同秦寻雪挂钩的事,着实有些魔怔和难堪。
秦景盛观察了一会,倒是对周泽年有了初步的了解。先前离京还有好几十公里,他便得了阿芷送来的密信,说阿寻像是疯了一样,居然计划着在大齐为大周质子封王,不给封地但规格同亲王一致,理由还是一句随意的“促两国和平”。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的秦景盛离大齐京城还有好些距离,不明白自家妹妹发什么疯,但心中担忧的秦景盛还是选择自己一人先行奔赴京都,才有了今日遇见周泽年一事。
当然,再怎么生气也未曾忘了同贺温娅说他要先行离开,同行的清宁郡主也知晓了此事,一向温温柔柔的长辈难得黑了脸,不顾自己身子骨还未好全,便要同他一起骑马入京,最后还是被贺温娅劝住了。
想到贺温娅,秦景盛不禁露出温和的表情,周泽年闭着眼未曾察觉,但一旁的谢逸却看得真真的,有些心惊肉跳之感。
秦景盛控制好自己的思绪,面上的温柔很快消失。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给大周质子封王之事。他需要知晓,到底是秦寻雪自己想要为大周八皇子封王,还是这位八皇子做了什么,蛊惑了秦寻雪。……虽说秦景盛并不相信秦寻雪会被蛊惑,但还是要试探周泽年。
秦景盛细细打量着周泽年。面前这位大周的八皇子似是被自家不省心的妹妹喂了不少好东西,养得有了几分金贵的模样,穿的是上好的料子,身上佩戴着的玉佩一看就是秦寻雪从自己的私库里挑出来的,品种极好。能让向来抠抠搜搜的秦寻雪掏出一块这么好的玉佩,倒是让秦景盛高看他一眼。
秦景盛一眼就看出面前这人大抵是大病初愈,大抵是被人欺负过,少时过得大抵算不得好,如今就算秦寻雪拿着珍贵的药材养着,也难免有些病恹恹。如今这人身子还未好全,面色苍白,神情疲惫。秦寻雪久病成医,自然也能看出来周泽年身子还未好全,但她还是放任他奔波劳累。倒是有些辜负了秦景盛从秦静芷那听来的故事,让人摸不着头脑。
秦景盛细细打量了一会,渐渐的眼神也不再那般露骨,反而扶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又看的一清二楚的谢逸心惊肉跳,很是害怕。
“去见白慕扬?”秦景盛冷不丁发问,声音不带嘲讽和冷漠,像是随口一问。
周泽年缓缓睁眼,似是有些头昏眼花,缓了缓,压了压太阳穴后才笑着开口:“回将军,泽年此行确实是为了白家旁支现任的家主白慕扬,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那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秦景盛眼睛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言语淡淡,“如今虽说接了他早逝的亲爹的位置,被迫收敛了习性成为了白家旁支的家主,但我要提醒你,这人骨子里就是烂的,不值得深交。”在秦景盛眼中,白慕扬是个烂人,是个比齐峥还要烂的人。
周泽年诧异于秦景盛的善意提醒,不明白为何对他颇有敌意的秦景盛会出言提醒。
“阿寻……秦太后当年,曾经同这个纨绔打过交道,虽说拿住了些把柄,但总归拿捏不住他太久,他这样的人,可不会为了过去的事情痛哭流涕。”秦景盛还在说,“虽不明白为何太后会让你去接触这样的烂泥,但我还是要提醒你,短期内可以和他达成些同盟,但若是深交,只会惹得一身腥,日后还得太后给你收尾,得不偿失。”
原来是担心他坏了太后的名声。周泽年笑意真诚了些,算是看明白了秦景盛护短的性格。饶是如今人人都惧怕喜怒无常的秦太后,恐怕在大将军眼里,秦寻雪依旧是他乖巧可人的妹妹。
但周泽年只是笑着回了话:“大将军多虑了,此事便是娘娘交代给泽年的任务,娘娘给了泽年些白慕扬的把柄,用来同白慕扬周旋。泽年自然知晓白慕扬不是可以深交之人,不过是短暂地利用罢了,若是察觉不对,泽年也会及时收手,不会玷污了太后的名声,也不会让自己陷入致太后不仁不义的境地。大将军无需担忧。”
秦景盛听完后轻嗤一声,倒是和秦寻雪有些像:“她连这都告诉你了。”
稍微想想就知道,周泽年口中的“把柄”大抵是当年她随着京都那些纨绔,不动声色地引导他们做的蠢事。但在秦寻雪出手前,白慕扬身上就已经背着不少人命,秦寻雪倒是没来得及对白慕扬做些什么,只是拿捏了一些人证物证,也足够为难白慕扬了。
只是这种致命的情报,秦景盛可从未从秦寻雪那里得到,都是他自己去探查或是阿芷探查到的,他如何还是不知阿寻将那些个证据藏在哪里,但大周八皇子却是胸有成竹,大抵是阿寻将情报告知了他。
思及此 秦景盛的心情一下就差了起来。饶是他真的不相信秦寻雪会因为齐峥对谁好,明白此事必然另有隐情,也有些恍惚,想着难不成阿寻这次是真的动心了?
周泽年可不知道这几句话对秦景盛造成了多大的冲击,谢逸不曾同秦寻雪一同长大,自然是不太了解秦寻雪的性子的,他只是不认同秦太后将这种情报无条件告知周泽年,并不了解这对秦寻雪有多难得,堪称反常。
秦景盛盯着周泽年,眼中黑浪翻滚,想着能不能下手先杀了周泽年再去找秦寻雪告罪。……虽然知道这个草率的计划自然成不了,但生平第一次做出此等草率计谋的秦将军还是很难受。
周泽年无惧地望过去,眼神真挚:“将军这般盯着泽年,可是此事有什么不妥之处?”
秦景盛古怪地笑了一声:“自然没有,我只是觉得殿下很厉害,难得见到有人能得到太后这般宠信,连太后身边的雀枝都是因着多年伴驾才得到太后几分信任,殿下真是得了滔天的富贵。”
谢逸:将军你身上的酸味都快冒出来了好吗!哪里有将皇室子弟同宫女比较的!
周泽年却不在意秦景盛拿雀枝同他类比,反而在听到“宠信”二字时心口一紧,涌上酸涩之感,竟是听见咚咚的跳动声。他当然知道秦寻雪有多宠信雀枝,将自己的家生子带来皇宫中,破例封为执掌六宫杂事的女官,全权交由她一人负责。在秦将军是眼中,短短月余,秦寻雪对他的信任,竟然能同多年主仆情分的雀枝一样吗?
周泽年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松动了,眉眼展开了些,头晕似乎也消退了些,甚至能露出一个真情实感的轻松笑容:“这是泽年的福气。”
秦景盛暗道不妙,他本意是想嘲讽周泽年,但如今周泽年似乎从这些话中提取到了别的意思,似乎……更想亲近秦寻雪了?
秦景盛:做梦!离阿寻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