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三章 新训开始
残星孤月使农场远处的树林显的幽静、诡异。凄凉、惨白的月光,充斥着天地之间,一切都变的萧疏、死寂。
塞北冬日的早晨异常寒冷,在这里,所有的生命,都被冻的枯萎了,空气也仿佛被冻的凝结了。
一声清脆的哨音,撕裂了萧疏与死寂,振荡着荒芜与苍凉。使凝固的空气变的沸腾了,天地间迸发出了勃勃生机。
这清脆的哨音同时也打碎了新兵的美梦,在班长大声的催促下,每个人都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鱼贯的奔向操场。
当看到所有的新兵集合后,连长简短的点评了一下各班的起床速度,便带领大家踏着月光,跑上了农场周围的公路。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正式的开始了。
部队是非常讲究仪容仪表的,正所谓“站如松”“坐如钟”。要想做到站如松,就必须使腰板绝对的挺拔,弯腰驼背是坚决不允许的。所以最先训练的就是:站军姿。
如果你有幸到过新兵连,那你肯定见到过这样一个奇特的场面。在很多的屋檐下,墙根底下,总会有人背部贴墙而立,部队上很形象的称之为“贴饼子”,而且站在那里的,绝对是新兵,因为老兵早已经贴过了。
所谓的站军姿,就是两脚成六十度分开、脚后跟并拢、挺胸抬头、下颚微收、两眼目视前方、双手自然下垂贴紧、大拇指弯曲向内。
贴墙而站时,身体的五个部位(脚后跟、膝盖的后部、屁股、后背、后脑勺),均要紧紧的贴住墙面。
为了保证新兵在站军姿时不偷懒,班长会准备至少两张不大的纸条,分别放在新兵的屁股和后脑勺上,也有的在膝盖的后面也会放一张。如果新兵偷懒,纸条就会掉下来。这样一来,新兵在“贴饼子”时,只能用尽力气,把身体死死的贴在墙上。要是纸条掉了,就会增加“贴饼子”的时间,或是别的什么惩罚。
为了巩固白天站军姿的效果,晚上睡觉的时候枕头是不允许用的,而且还要仰面朝天的睡。以至于有一些人退伍后,还能保持一段时间这样的睡眠姿势。
听说仪仗队的弟兄们更厉害,他们在站军姿的时候,会在衣领上别两根大头针,微微一动,那就是针针见血了。
练好了站,就要练走了。首先就是“齐步走”。
动作要领是:当听到“齐步走”的口令,左脚向正前方迈出约75厘米,按照先脚跟后脚掌的顺序着地,同时身体中心前移,右脚照此法动作:上体正直,微向前倾:手指轻轻握拢,拇指贴于食指第二节;两臂前后自然摆动,向前摆臂时,肘部弯曲,小臂自然向里合,手心向内稍向下,拇指根部对正衣扣线,并与最下方衣扣同高,离身体约25厘米;向后摆臂时,手臂自然伸直,手腕前侧距裤缝线约30厘米。行进速度每分钟116-122步。
为了让新兵更好、更快的掌握动作要领,班长会把一个动作分成几步来练习。并且会用大量的时间来进行巩固。
所以新兵们经常是早上四点起床、晚上十二点左右睡觉。为了早日学会走路,新兵们克服了疲惫和瞌睡,以满腔的热忱投入到训练中去(身不由己)。
为了检验这一段时间的训练效果,连长组织了全连会操。
所谓会操,通俗的讲就是:以班为单位,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结果二班在溜的时候,出了点小差错。导致连长在点评的时候,没有表扬二班。要知道,能够得到连首长的表扬,那是很光荣的。
所以,回到班里后,班长大发雷霆。命令所有的人蹲在地上。然后大声的训斥:“我是怎么教你们的,你们脑子是不是让狗给吃了,你们这帮王八蛋”
班长点了一根烟,继续破口大骂。话是越来越难听。
杨君侧过脸,对班长说道:“班长,是我们做的不够好,下次我们努力的做好就是了,你为什么要这样骂我们呢?”
班长白了杨君一眼,于是命令除杨君外,别的人都靠墙“贴饼子”。
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蹲”。部队的蹲法,不同于老百姓。
当听到“蹲下“的口令后,右脚45度向后伸出,同时下蹲,此时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右脚上,左小腿与大腿呈90度直角,两臂向前直伸,两手自然的放在两膝上,身体的上半部保持站军姿时的姿态。
凡是当过兵的人,或是也这样蹲过的人都知道,保持这样的蹲姿,十几二十分钟还可以,半小时还能忍受,时间再长一点,由于供血不足,右腿首先就会感到麻木难忍了。
杨君已经保持这种姿势四十多分钟了,他的脉搏每跳动一次,右腿就像是无数的钢针狠扎一次。左腿的肌肉也开始痉挛,不停的抖动着。但他一直强忍着,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
王鹏一直在看着杨君,他知道,长时间的保持这种下蹲的姿势,简直就是一种刑罚。他把头转向了高占兴,恶狠狠的瞪着。
杨君已经蹲了一个多小时了,不但是双腿,整个身体由于长时间的血流不畅,开始剧烈的颤抖,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摇晃起来。他意识到身体的变化,咬紧牙齿,努力的控制自己。
高占兴慢慢的踱到杨君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杨君。斜着眼问杨君:“蹲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哼,我看你嘴还硬不硬”
王鹏一听高占兴这样说,全身的血腾的一下冲到了脑子里。他的身体离开了墙,准备向杨君这里走过来。但他也贴了一个多小时的饼子,全身也酸痛难忍,尤其是双腿、双脚,好像是不听使唤了。于是,他用两只手撑住床的两边,两只脚交替的抖动放松。两眼还狠狠的盯着高占兴。
听到床发出的声音,高占兴回过头去,他正想斥责王鹏。
这时,杨君的意识已经渐渐的模糊了。他脸色发白,汗水已经浸透了厚厚的军装。身体同时也剧烈的晃动。
忽然,杨君的眼前一黑,脑子里一片空白。右膝盖猝然的跪在地上,然后身体重重的摔了下去,在倒地的一瞬间,他下意识的用双手撑了一下。
高占兴看到杨君倒在地上,他背着手、弯下腰对杨君说道:“你想趴在地上装死吗?”
王鹏疯了,他踉跄着,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向了高占兴。
突如其来的一击,把高占兴重重的撞到了门口的脸盆架子上,所有的脸盆乒了乓啷的摔了一地,王鹏顺势抄起一板凳,扑上去,用左膝顶着高占兴的胸口,左手提起他的领子,右手高高的举起凳子。嘴里大骂道:“我他妈废了你”。高占兴瞪大了双眼,恐惧的看着王鹏。
“大鹏”杨君恢复了些许的意识,看到王鹏手中的板凳正要和高占兴的脑袋打招呼,便集中所有的力气,对王鹏喊了一声。
“把哥们儿扶起来好吗!”杨君怕王鹏再次对高占兴下手,又赶紧对他说。
这时,几个新兵过来拉住王鹏,另外的人准备搀扶起杨君。
王鹏站了起来,右手仍然高举着板凳,他向后退了两步,用尽力气,把板凳摔到了地上。顿时四分五裂了。
王鹏走过去推开别的人,扶起了杨君。
杨君此时已经恢复了意识,他又慢慢的蹲了下去,抬起头,虚弱的对王鹏说道:“这里是部队,咱可不能瞎闹”
王鹏愣了一下,紧接着回头怒目的看着刚刚站起来的高占兴,牙齿咬的咯嘣做响,转过身和杨君蹲到了一起。
高占兴万万没有想到,两个新兵敢如此的顶撞于他,甚至其中的一个还要揍他。
高占兴脸色铁青的推开扶他的人,走到王鹏和杨君跟前,眼睛恶毒的盯着王鹏,说道:“你胆子不小,敢打班长”
王鹏把头扭向一边,满不在乎的上下点着头。
高占兴看到王鹏这样,怒从心生。俩眼瞪着王鹏,慢慢的挽起上衣的袖子。
这时,他眼睛的余光发现了一道目光,向他扫过来。
刚才短暂的站立,并没有使杨君恢复体力,他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他用牙齿狠狠的咬住嘴唇,努力的控制又开始摇晃的身体。眼睛却是无比凶狠的扫向高占兴。
高占兴看到鲜血顺着杨君的嘴角流了下来,他怔住了。
所有的人,此时都悄无声息。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高占兴调整了一下呼吸,对杨君和王鹏说道:“你们可以起来了”
杨君和王鹏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杨君向高占兴轻蔑的一瞥。一口鲜红的唾液,吐在了高占兴的脚前。
这一晚,高占兴久久不能入睡。他知道王鹏的背景,但他并不害怕。因为他本身就是一农民,又没文化,提干根本就没指望,明年退伍回家,接着修地球。但是在杨君那轻蔑的一瞥里,他看到了鄙视和不屑,也让他看到了杨君的高贵和高傲。更让他深刻的体会了一个平时根本没有体会的名词:阶层。
杨君今晚睡的很好,这几天一度因为无休止的训练而紧绷的神经,今晚终于可以放松了。他不但用包容世俗的姿态,让对手感到无地自容,并且在精神上彻底的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