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80章 王公公
门房大爷是跟着连安的父亲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这个时候特意说有客上门,而不是谁谁谁来拜访,就值得玩味了。
连安看着他眨了眨眼,跟着他一路往大门口儿去,那大爷在他耳朵边上小声儿说了一句,“像是位公公。”
等连大爷在前院的门房里见到来人的时候,心里就一个念头:这人是真不禁念叨!
他双手一抱拳,“王公公,什么风儿把您吹到我这儿来了?您身子康泰吧?看着可是挺硬朗的!”
那公公端坐在椅子上,人很瘦,但是精气神还不错,两腮没肉往里嘬着,脸上的褶子也都朝下耷拉着。
他看见连安进来,不慌不忙的把茶碗往桌上一放,等着连大爷行了礼,他才慢慢站起来,双手虚虚一握,“连大爷也是许久不见了,还是那么精神。”
客套话说了几句,连安把王公公往院里让,等到了堂屋坐定了,那太监才指了指隔壁说:“我在宫里当差,这几个月都没能出来,今儿个一回来就听我那侄女说,年前府里闹飞贼,她还跟府上要了两坛酒的事儿,托您照顾了,多谢!多谢!”
连安脸上一副吃惊的表情,“这是您家宅子啊?我说老是不见人呢,您家里这位姑奶奶可是好身手,那天要不是她,事情也不会了得那么快!”
王公公半低着头,手在盖碗上摩挲着,“可不敢说是我家的宅子,这是我们老哥儿几个凑钱买的,将来老了出了宫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是。”
“那是,那是!您这是未雨绸缪,敢问公公现在掌着什么事儿呢?”
“岁数大了,掌不了什么事儿了,自从我们这一宫人马散了,我就求了个闲差,在翊坤宫里行走。”
“应该的,您也是辛苦了半辈子了,也是闲哉些的时候了!”
这不紧不慢的太极打着,趴在书房门后头听着的付宁给急得够呛,这两位唾沫都喷出去一缸了,什么重点都没有。
王公公把盖碗放在桌子上,手往袖口里一插,把话题带到了别处,“听说连大爷在前门外买了处宅院,可是一直在修修整整,您是想干点儿什么?”
连安脸上的笑容不变,但是眼神一顿,“嗐,说出来不怕您笑话,现在日子不好过,就想着弄个什么旅社,算是有个活钱儿。”
说到这儿,连安的画风一转,开始跟王公公倒上苦水了。
这个宅子当初他是捡漏来的,从个破落户手里买的,当时还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便宜,进去一看,好家伙!荒草都有半人高,房顶都露天了!
当时他就想找人把钱要回来,爷我不买了!
谁知道那小子跑得比兔子都快,哪儿哪儿都找不到人,过了半个月才在大街上堵着他,一问,那点儿钱早都输光了。
没辙了,再破也是自己的地方啊!修吧!
他本来找了内务府的人,结果人家倒是管修,就是这个价钱是狮子大张口,修房的钱都快抵上买房的钱了。
为了不当这个冤大头,他就自己攒人,光是找人就找了几个月,断断续续的干着,又赶上国丧,现在又是疫情,可不就拖延下来了嘛。
王公公一边听着,一边“嗯、啊、这、是”的应和着,等连安说完了,他把手一拍,“连大爷是有福的人,咱们也都不是外人,都知道轻重,我信您!”
他说完这话,两只眼睛带着钩子一样紧盯着连安,连脸上一根汗毛的抖动都不放过。
连安泰然自若的坐着,任凭他打量,“您放心,咱们都是一块儿趟过来的,我心里有谱儿!”
王公公这才满意的一笑,又把话头转到了隔壁房子上。
“您知道这房子是谁转给我们的吗?”
连安一脸兴味的凑过来,等着下文。
“嘿嘿,您想不到,是前一位的孚郡王。”
连安掰着手指头一算,载澍?!这倒霉家伙还能有产业呢?!
王公公笑着一挤眼,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
这位孚郡王是成也福晋、败也福晋。
想当初,他娶了叶赫那拉家的女儿,也是一时风光无限,他的福晋可是老佛爷的亲侄女啊。
可是,两个人过不到一块儿,天天吵架,这吵架嘴里还能有了好话?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话里话外埋怨老佛爷指婚不好。
为了给侄女撑腰,也是为了杀一儆百,他足足挨了一百廷杖,然后就给扔到宗人府的大牢里了,永远圈禁。
据说他能保住这颗脑袋,还得是宗室长辈们求情求来的呢。
他进了大牢,孚郡王一脉又重新找了承嗣之人,等他好不容易庚子年特赦出来了,也回不去王府了,只能回本支旗下看管,最后他跟着他母亲在孚郡王府的坟地住了好几年。
总之,他是前前后后被关了十几年。
但是转机也在他这位福晋身上,他是大牢里关着了,可是他的福晋回了娘家,日子过得滋润。
这么多年过去了,叶赫那拉家也开始给姑奶奶预备身后事了,将来埋在哪儿可是个问题,特别是这位姑奶奶身体已经不好了。
好在老佛爷虽然不在了,但是宫里掌权的还是叶赫那拉家的女儿,自己的姐妹当然更上心些。
于是一道懿旨,载澍又回到了孚郡王府,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是他就是给塞回去了!
最后他是以头等侍卫、头品顶戴的待遇结束的这一辈子,巧的是这夫妻两个也是前后脚没的,都埋在孚郡王墓地了,不过没合葬,还埋了个大吊角。
王公公有些自得的说,“当初咱家还在储秀宫的时候,也是能在老佛爷面前说上一句话的,当时也是赶巧了,你们家的长辈递了条子,让我给往上递递话。
而这位前孚郡王也琢磨着自己的身后事,把路子走到咱们跟前了,这房子就是他半卖半送的,我们老哥儿几个看着不错,就咬咬牙把它买下来了!
后来老佛爷也给新主子留了话,事儿还是我去钟粹宫回的呢!”
听到这儿,连安赶紧站起来,对着王公公深深一揖,“说到底是我们族中的姑奶奶托了您的福了,我得给您行个礼,谢谢您出手相助!”
“不是外人,应该的!”王公公往旁边避了避,受了他半礼,“宫里还有差事,我先告辞了,一会儿让我那侄女上门给您道谢来,以后免不了请您照顾呢!”
连安又紧着往外送他,临到大门口了,王公公抓着他的手腕低声说了一句,“您是个聪明人,得了便宜可不能卖乖,管好了嘴保管您长命百岁!”
“您放心,我有谱儿!”连安在他的手上拍了拍,送到大门外头才回来。
等到大门一关,他的脸色立马就沉下来了,大步流星走回来,看见付宁站在门廊里,指着大门悄声问:“王友顺?真是他?”
看着连安没出声儿只是点了一下头,付宁又追问了一句,“那他这是干什么来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没个准星儿。”
连安趴在他耳朵边上说了一句,“拉关系来了,也是给一些事情划下个道儿来。
前门外那个院子里挖出了些东西,不好处理,他就是奔这个来的!我本来对那些东西的来历闹不明白,现在却是明白多了!”
两个人正待要再说些什么,门房又来了,说是隔壁的奶奶来道谢了。
连安又赶紧让人把客人请进来,付宁则是跑着去找舅妈过来陪客。
来的是女客,必须得找个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来接待,要不就他们两个老爷们儿,都没法儿搭话。
等舅妈穿了见客的大衣裳在椅子上坐稳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提着个大大的篮子,快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