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96章 “七嘴八牙”村支委
另外两个村的书记不同意他关于唐龙村为乡驻地贡献耕地多的说法,说五十年代初期设立区时三个村还合在一起,没有用哪个村的地多之说,后来分成三个村也是按当时的生产队划分的,地随队走,三个村贡献出的耕地都一样。
乡领导发言相对要原则一些,套话多一些。
田国光说这是个老问题,也是带普遍性的问题,主要靠相关单位互相发扬风格。
李照亮说大家都是党员,要胸怀全局,不能犯本位主义的错误。
赵广法分管经济工作,说的则具体一些:
“首先,用人单位应当用人自主,确实需要才能用人,不能村里倒逼着单位用人;其次,用能用之人。比如装卸队用的是壮劳动力,不能只派出老年人,建筑队需要一定建筑资质,保证建筑质量。第三,用人单位要保证按月发放工资,不能打白条。”
唐宏胜和稀泥:
“三十年前只有一个龙山前村,现在虽然分开了,但乡里乡亲的,相互都通着亲,没必要为了用工闹得你们三个书记都面红耳赤。周书记既然如集这次会,就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最后,他把矛盾交给了周胜利。
与唐宏胜打交道,周胜利习惯了先想好退路,以避免落入他挖好的坑里,所以讲话非常慎重:
“刚才国光乡长说了,机关驻地用工当中与驻地村之间、几个驻地村之间的矛盾是个老问题,也是带普遍性的问题,不可能通过一次会议就一一蹴而就。我们今天的会议算是破题,往后在工作中不断解决。”
他打开笔记本,开始了发言:“首先,乡部门用工,驻地村提供劳动力不是还帐,是相互协作。乡直单位用人优先选驻地村,不是欠驻地村的,而距离近,用起来方便。我们都是党领导下的单位,谁也不欠谁的。在这一点上,你们三个村的干部思想上都有认识上的偏差。”
他很注意语言把握的尺度,既点出了问题,又不过分刺激,让对方当场发飚。
见三个人没有说话,继续说道:“其次,用人是用之所需。刚才广法书记也说了,你送来的人必须是我需要的,装卸队不需要没有力气的劳动力,乡办企业的工人没有技术不行。”
讲先两点的时候,他面带着笑容。突然,他严肃起来:
“第三,今后用人遵循市场法则,执法单位用工优先使用退伍军人,乡办企业用工一律进行文化和技术考试,择优录用。同等条件下,优先雇用用驻地村的人。”
周胜利刚开始说自已要把全乡的村跑一遍,乡里的有些领导认为他是出风头,制造新闻噱头。
他只跑了一天,就有的放矢地开会解决了问题,背后说怪话的声音弱了很多。
他由近的村开始跑,然后跑远的村,跑了十多个村发现,农村支部干部年龄过大、文化过低的问题还是很突出。
他去的一个的叫白峪子的村,进村之前工作区的书记梅良新就给他讲了村民对他们村干部状况的形象评价:“七嘴八牙”。
这个村的七个支委,有两个八十岁以上,一个六十岁以上,另外四个七十多岁,有的牙齿全部掉光,所以本村群众说他们村七个支部干部有八颗牙齿,“七嘴八牙”。
在去白峪子村的路上,他还给周胜利讲了一个该村支部干部讨论地球是不是围着太阳转的故事:
七位支委当中的秀才,上过几天初小的那个七十岁以下的支委提出了问题:“我家孙子上学回家说地是一个大球,每天不停地转,还是围着太阳转。这个事我拿不准,你们几位说我孙子说的对还是不对。”
年纪最长的支委说:“现在的老师顶不上过去私塾老先生,连毛笔字都不会写,只能拿洋玩艺来骗小孩子。”
他咳嗽了两声,压下嗓子里的痰,“推磨走几圈头就晕,地一年到头不停转,还不得把所有人的头都给转晕了,活了这么大年纪,咱也没听说把谁的头转晕了。”
先提出问题的支委说:“我也想不明白,就算地是个球,真会转,白天有太阳能围着它转,晚上没有太阳还怎么围着它转?阴天下雨没有太阳它就不转了?”
支部书记批评两人道:“咱们当干部的,不能怀疑科学。地既然是个球,转是肯定的,但它不可能老是转,它有时转有时不转。”
几个人不明白,“你怎么知道它有时转有时不转?”
支书说:“它白天有太阳时转,晚上没有太阳不转,晴天有太阳时转,阴天下雨没太阳不转,你喝醉酒时转,你没喝醉它就不转。”
周胜利笑着说:“这个故事一定是加工的段子。”
梅良新承认不是真事,“听说是村小学的老师们编的。”
周胜利问他:“这个村里就没有年轻党员吗?”
梅良新说:“有几个,都是部队退伍兵。只是这个村有四大姓,改选支部时各个姓的党员都推选本姓的人,连续三年没有一个党员的票数过半数,就没有改选成。”
周胜利说:“《党章》规定,党委可以直接任命支部书记,你多了解,看准了报党委直接任命一个书记。”
白峪子村地处洪蒙河边,河的对岸树林茂密,但这面全是荒草,没有一棵树木。
周胜利问梅良新,“既然是七嘴八牙,村里是七个支委干部?”
梅良新道:“还有六个,春节前刚走了一个。”
在梅良新的带领下,周胜利进村后直奔村委办公室。
村委院子里多处长着荒草,从大门到办公室门口有一脚宽的路。
办公室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在整理着帐簿。
梅良对周胜利介绍说:“这位是白峪子村最年轻的支委,还兼着村会计。”
他对会计道:“咱们乡的周书记,你去把支部书记找来。”
会计一脸肃穆地说:“找不来了,他走了,今天是头七。”
梅良新请示周胜利:“还用不用找其他支委来?”
周胜利说:“不用了,稍事休息去别的村。”
他问村会计:“我看着别的村子附近河滩里全是树林,为什么咱们村附近河滩里没有树?”
会计犹豫了一下,说道:“当初实生责任制时,咱们村里把耕地和河滩一同分了。老百姓分了河滩怕政策变了再收回去,当年就把树砍光了,河滩还是各户的,村里也不好统一组织栽树,就这样禿着。”
见周胜利沉着脸不高兴,会计承认:“这个事情我们也知道做错了,现在书记人走了,也不能把错全推到他身上。”
他大度地说:“人已经不再了,说也无用了。再说,太阳上面那么热也有黑子,原子弹有放截捻的时候,人造卫星也保不准会从天上掉下来摔碎。只要是人,谁能保证百分百不犯错?”
捻是农村人对用线、纸等搓成的条状物的习惯叫法,如灯芯称为灯捻子。能把原子弹想像成用纸捻子点燃,担心卫星掉到地上摔碎,他也太富有想像力了。
乘着村会计出门找热水的功夫,梅良新问道:“他现在是村里年龄最小、文化程度最高的支委,让他临时代理书记怎么样?”
周胜利觉得,仅凭他不把责任往死去的支书身上推这一点,说明这个人的胸襟还是宽阔的,知道太阳上面有黑子说明他觀注、追求新科技,说道:“担任代理书记他会有临时思想,让他找一个接会计的人,正式担任村党支部书记。”
村会计提着暖瓶进屋后,梅良新向他宣布:“刚才请示周书记同意,你担任村党支部书记。按规定村主要领导不能兼任会计,你尽快特色一个会计,然后挑起支书的担子。”
村会计脸上没有欣喜的表情,反而与梅良新讲价:“我当书记也可以,但是不能干长了。现在这个形势,不识字根本当不了村干部,老书记就是累死的。”
梅良新说道:“我不能给你们村派个书记来,你们啥时推选出新书记你啥时退。”
周胜利笑着说道:“你当书记后也不用管原子弹截捻和卫星摔地那样的大事,今年冬天把河滩里全栽上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