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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33章 阿魏痞子之见
党参的胆子,比雷公还大,换上我二姑爷空青的粗大布衣裤,戴着一顶棕须子偏的斗笠,到了春元中学,来见校长阿魏痞子。
守槽门口的中年汉子,是阿魏痞子的族弟,党参掀开斗笠,守门人看清楚是党参,吃了一惊,说:
“啊哟,是您呀,快进来,快进来。”
春元中学到白白堡乡公所,不过两里路的距离,若是走露了风声,党参痞子项上这颗人头,只怕会是要搬家了。
春元中学的校门,上半部呈半圆形,下半部是片方形的楠木大门。大门的左右两旁,是阿魏痞子亲书的校训,中规中矩的颜体字,“经世致用”,“实事求是”。
正门的上方,是两个狂草体的红漆大字,“血性。”
进门一百多步,有一个大大的、椭圆形的莲花池,横亘于党参痞子的脚下。莲花池的周边,种植一圈高大的白玉兰树,一朵朵碗大的白玉兰花,像白色的鸽子,藏在茂密的树叶中,党参痞子闻到浓郁的香气。
荷花池的中央,一座六角形的松木制作的赏荷亭子,两头连着带雨篷的回廊。向南的那头,便是春元中学的藏书楼。藏书楼的西边,是阿魏痞子和他的第二夫人居住的四合院子。
在我们西阳塅里,阿魏痞子绝对算得上大雅大正的君子。在小四合院圆月形的门口,阿魏痞子书写了一幅联:
哀民生之多艰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这十几个字,雕刻匠用凿刀,雕刻在柏木板上,并描上了黑漆。
阿魏痞子不止一次告诫学校里所的师生,谁有了好的下联,随时可以写右边的书案上。
所以,圆形门的右边,始终悬挂着一个小匣子,里边藏着徽墨,砚他,毛笔。
党参痞子这次回春元中学,或许是永别。心中百感交集,取了笔,信手写下十几个文字:
拯苍龙乎沉疴也,亟需中外之辨证。
书罢,党参痞子犹觉“之”字用得不妥,正在沉吟间,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三声掌声。回头一看,正是校长阿魏痞子,拈须微笑。
“终于有下联,可以刻上去了。”
所谓的活动联,出上联的人,如果没有他心目中满意的下联,即使出于礼貌,贴上去了,过一段时间,日晒雨淋,字迹就湮灭了。
阿魏痞子说可以刻上去了,即征召的下联,满足了出上联的人的心愿。
“不,不能刻上去。”党参痞子不是过分谦虚,却是窥破了阿魏痞子的心思,说:“校长,时代在变,活动联的下联,亦随之而变。”
“党参老师,作为一名传道授业解惑工作者,我们对于这个苦难的国家,这个灾深的民族,初心,使命,永远不能改变。”
阿魏痞子挂出这幅活动联,已经有了十二年零八个月。党参是第一个,完全理解他心思的人。
但是,今后怎么改,是个大问题,极大的问题,牵涉到四万万又千五千万人。
阿魏痞子一个“请”字,把党参痞子请到小四合院内。只有朋友、客人、佳宾是需要请的,党参,你不再是春元中学的老师了,以后,你只是一名客人。
相交甚好的客人,需要主人好好款待的。阿魏痞子的袖珍夫人,安排小食堂的厨子,炒几个精致的小菜,夫君要与原来的老师,好好饮几杯,当作饯行。
阿魏痞子自从长沙府浏阳县回来,心情一直郁闷,身体也日渐病怏怏,今日难得有知己上门,病也好了一大半。
两个人都没有酒瘾,但小酌几杯西阳塅里自产自销的米酒,算是基本的待客之礼。
“我上次借你望道先生翻译的那本书,现在,我还给你。”阿魏痞子说:“我个人理解,这本书,精华只有六个字:地租,剩余价值。”
党参痞子不想多说话,愿意更多的倾听校长的高见。
“在我们西阳塅里,有一句俗话,叫做木擂锤,得分个头大头小。”阿魏痞子说:“在我们积弱积贫的中国,地租,是擂锤的大头,剩余价值,是擂锤的小头。你们所搞的革命,工人运动,城市暴动,依我看,是没有分清楚擂锤的头大头小。”
‘’农民!农民!农民!才是中国人口的大多数,他们的觉醒,他们的翻身,他们的温饱,才是一个民族的觉醒,一个民族的翻身,一个民族的站立的根本。”
“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的变迁,都是从农民开始。在这里,牵涉到两?个问题,一是土地兼并的周期律。新的朝代建立之后,开明的君主,对农民,实行耕者有其田,轻徭薄税,社会就会出现兴旺,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康熙之治,莫过于此。到了一个朝代的晚期,军阀开战,外族入侵,土豪劣绅掠夺土地,土地兼并形成一个周期率,所以,这个朝代,离灭亡不远了。”
“历史上的陈胜吴广,黄巢,李自成,洪秀全,他们起兵反抗朝廷,无一不是打着“均平富、平地权”的口号,他们一旦坐了江山,摇身一变,变成了最大的地主,最大的土豪劣绅。所以,史学家们,把他们称之土匪,是有道理的。”
“第二个问题,就是历史变更的周期律。我阿魏痞子,穷其一生,既想着如何改变我们落后挨打的国运,又想着改变了的国运,永这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由此,终结历史变更的周期律,但我,找不到答案,我悲观,我失望。”
“校长,您的教导,我铭记在心。”党参痞子说:“在广州,我听过赤芍先生讲过这方面的内容。赤芍先生说,让人民当家作主,让人民来治理国家,才是终结历史变更周期律唯一的办法。”
“呵呵呵,这位赤芍先生,真是真知灼见。”阿魏痞子说:“改变我国历史,有赖此人了!”
辞别阿魏痞子,党参痞子走过丰乐石桥,和我二伯父瞿麦,我爷老子决明,挤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
我二伯父瞿麦,在白石堡的乡公所,被七五斗桶吊了半天的“半边猪”,吊得右手大拇指脱了臼,肿得好个灰萝卜。
我二爷爷请来我二十五伯,帮我二伯父把关节复了位,又将一束花花绿绿的中草药,用布包了,捶成浆,敷在关节处,嗨!还真有效果呢。不出三天,原来又红又肿的整条手臂,消肿了,慢慢地可以活动了。
黄柏、砂仁两个人,每天夜里,都来催促我二伯父。砂仁说:“哎哎,瞿麦,我们几时动身?去澧州府做扮禾佬,不是生计等着我们,是我们去寻生计呢,你莫搞反了呢。”
我大奶奶说:“急什么急啰,性急吃不得热豆腐,烫喉咙呢。瞿麦的身体,还得休养一两天。”
老辈子发了话,当晚辈的黄柏,砂仁,不得不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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