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2/2)

首发：~第120章

伊凡讨好又畏惧的声音把艾伦唤醒，他撩开车窗的拉帘，发现他们已经完全离开了黄金港，周围的景象仿佛把他拉回了十三年前，他还住在芬西下城区的那段时间里，但这里比第六大道衰败得多，甚至连码头附近的第十一大道都比不过。

从地图上来看，这里已经离开了皇帝划定的黄金港的范围，但周围最近的建筑距离黄金港的外城城墙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这是黄金港事实上的附属区域，周围的居民并不多，许多房子空空落落，门上甚至连个锁或者类似的东西也看不到。

和周围庞大密集的建筑群比起来，街道上的人少得可怜，或许是因为大多数人不得不在清晨就离开自己的屋子，前往黄金港劳作来挣取一天的口粮，他们的车轮艰难地在烂泥里滚动，艾伦甚至能听到泥点拍打在车底的声音，他们看见了一个孩子，但那孩子却惊叫着跑开了，很快，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气势汹汹地出现在道路尽头，有的人手里还拿着草叉和木棍。

就在几名守卫警惕地握住长剑时，那些平民也看清了马车上的金鸦徽记，一阵喧哗从他们的位置传来，有些人放下了武器，激动地走向马车，剩下的则抱起地上破旧的工具一溜烟跑进了旁边的小巷里，再也找不到踪影。

他们是这座村子的守卫，主教仁慈地接受了这个解释，但他的守卫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拒绝让这些沾满漆黑，浑身恶臭的人接近主教的马车，直到他们接近病人的方向，那些贫民的头领才突然激动地试图阻止马车继续前进，在艾伦拒绝以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就好像他刚才那副虔诚兴奋的样子只是幻觉。

一名守卫冷笑：“我就知道这些人不值得信任，主教。”

艾伦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很快，他的守卫拆碎了一道简陋的栅栏，这让艾伦意识到他们终于抵达了病区边缘，在打开车门的那一刻，艾伦就意识到这里绝对不止六个病人，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他就已经听见了超过十个不同的声音。

“光”

“有人在吗？有没有人，我好害怕，呜呜”

“嗯呃好冷”

“放我出去！我没病啊！我没有病放我出去！呀啊啊啊——”

“啊啊呜啊——呜呜呜”

痛苦的呻吟和怪异的哭声回荡在耳边，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疾病平等地折磨着每一个人，艾伦皱着眉，看着那些大门被彻底钉死的房子，转头叮嘱伊凡：

“好了，你回车里去，就留在栅栏外面。”

不等他回答，艾伦就把男孩推进了车里，正当他打算走向其中一座房子时，他的守卫们却拦住了他：

“让我去吧，主教，”

她们异口同声地说，下一刻，两人对视了一眼，年轻的那个不甘地低下头，另一人则更加狂热地说：“您是金鸦神的选民，不能冒任何风险。”

艾伦平静地拒绝：“不，我是帕贝尔的选民，所以他更会保佑我，你们留在这里，看好我的弟弟。”

年轻的那个顺从地行礼，但另一名守卫却焦急地说：“至少让我跟在您身后，如果有任何危险，我可以第一时间保护您。”

短暂的僵持后，艾伦最终还是同意了，离他最近的房子里没有声音，门上也没有钉子，想来是原本的居民在病情传播之后就逃跑了，他很快抵达了第一座封闭的屋子前，正当他思考怎么拆下钉子的时候，却发现门上到处都是修补的痕迹。

这很不寻常，哪怕是旁边曾有人居住的房子，大门也是破破烂烂的，墙体缺损更是数不胜数，但这些关着病人的屋子却恰恰相反，有人极为严肃又仔细地堵上了每一个破口，甚至还用草和树叶之类的东西蒙了一层，在短暂的停顿后，艾伦看了他的守卫一眼，然后对着屋子里大喊：

“离门远点！我们要开门了！”

“外面有人吗？”

屋子里传来了惊喜的回声，按照艾伦的判断，这应该是个不超过十岁的孩子，此刻正在泣不成声地恳求：

“求你救救我的妈妈她快死了我好饿求求你”

那男孩的词句逐渐变得破碎，语法也越来越混乱，这无一不反映出他的状况极差，艾伦只能又重复了一次：“离大门远点！”

门后没有反应，于是他别无选择，由于门上几乎没有可以当做把手的东西，艾伦只能向他的侍卫伸出手，就在他拿到剑的时候，世界突然陷入一片漆黑，他们分明还能看见阳光，却感觉不到它的亮度，艾伦猛地回头，下意识望向南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地平线的尽头，他隐隐约约看见了一道无比刺眼的极光。

村子里传来人们的惊呼，但只在几秒之后，世界又重新恢复正常，一阵温和的风扑面而来，似乎是那道极光传递至此的余波，那名守卫不安地问：

“那是什么，主教？”

“不知道但应该没事，”

艾伦收回视线，重新专注于眼前的大门，精灵打造的宝剑轻而易举就刺穿了腐朽的木板，再随便一划，眼前的垃圾就已经遭到了重创：“先把眼前的——”

“光！”

“主教！”

一声狂喜又刺耳的尖叫几乎刺破艾伦的耳膜，有什么东西撞破了残破的木门，一股带着清甜味道的风从他身前掠过，他的守卫反应迅速，正打算发起反击，却被艾伦立即制止：

“等等！”

那冲出来的东西并没有发起袭击，而他们也看清了那到底是什么——一个女人，但她看起来却非常怪异，她的皮肤粗糙，身上涂满了着泥土和排泄物的颜色，但即便如此，也没法遮蔽她那红得夸张的皮肤，她看起来就像被火烧过一样，但女人自己却仿佛感觉不到异常，疯狂地冲进阳光里之后，她就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啊啊啊啊！”

“女士？”

“好热怎么这么热”

那个女人完全不理会艾伦的询问，只是迷茫地仰着脸，艾伦试图顺着她的视线找到她所关注的东西，却发现天上的太阳刺眼得无法直视，等他再低下头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

“好热！我好热！呜呜呜好热——”

“等等，女士！你还好——”

“好饿”

水果的清甜越来越浓郁，而那香味的来源居然是眼前撕扯自己的女人，艾伦惊恐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女人在他眼里变成了比人还高，又香又甜的巨大苹果，那苹果不仅会动，还会说动，不断诱惑着他咬上一口。

艾伦用力摇了摇头，于是苹果又变成了病入膏肓的女人，她的皮肤已经变得比血还要猩红，皮肤在短短时间内就变得透明，肿胀，在艾伦没有注意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已经蹒跚着越过了他，下一刻，又有一个人从背后撞了他一下。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主教！请原谅我的失职！”

他的守卫慌张地解释：“那个东西在诱惑我！不会再有下次了，我向您保证，主教！”

艾伦沉重地点了点头，于是守卫松了口气，马上又殷勤地问：“我要阻止他吗？”

她指的是那个小男孩，艾伦犹豫了半秒，然后用力咽了口唾沫，干涩地说：“不。”

他要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马上，他就后悔了，他看到那个男孩脸上露出迷醉的笑容，迫不及待地趴在女人身上，用力一口咬住了她的手臂，粘液样的鲜血飞溅，而那女人只是享受地轻哼了一声，没有任何其他反应，仿佛她感受到的根本不是痛苦，而是快乐一样。

“好唔！好甜啊！好次好——”

苹果甜味在此刻抵达了巅峰，浓郁到令人作呕，艾伦再也忍不住，快步靠近那男孩并将他一把拉开，男孩迷茫地抬头望向他，嘴角还残留着粘稠的鲜血：

“怎怎？”

艾伦浑身僵硬地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

那男孩似乎有些疑惑，但很快，他就露出了天真灿烂的笑容：“我吃苹果！甜苹果！你你也吃？好甜苹果！”

“不！那不是苹果！”

艾伦愤怒地咆哮：“那是个女人！可能就是你的母亲！”

“妈——”

那男孩的表情凝固了，在某个瞬间，他的眼中仿佛流露出了悲伤，痛苦和恐惧，浑浊的泪水划过脸颊，但很快，甜蜜幸福的笑容又占据了他的嘴角和眼角，他把沾着血的手指伸向艾伦的嘴角，殷勤又期待地说：

“吃苹果！甜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