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396章 你们还讲点脸吗?
方老头见状,枯瘦的双手疯狂拍打着大腿,青筋暴起的脖颈高高扬起,整个人像被点燃的炮仗般炸开。
他跺着脚,拍着手,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出院子。
又是蹦又是跳,扯着沙哑的嗓子叫嚷:
“真是岂有此理!没天理了,我自己的亲孙女,凭什么不能和我们相认?他们老杜家也太霸道了,简直欺人太甚!大家都来评评理!”
为了引起村民们的注意,方老太赶紧转移战场,跑到杜永仁的门楼门口,继续躺在地上来回翻滚。
看着门楼门口方老头涨得通红的脸和方老太躺在地上拍腿撒泼的模样,欣怡感觉一阵想吐,气得指尖发凉,身体止不住地剧烈颤抖。
她攥紧小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因愤怒而发颤:
“你们给我走啊!别在我家门口乱哭乱叫!真是太过分了!”
杜欣荣捏着衣角的指节发白,章玉珠嘴唇翕动几次却发不出声音,两人看着方老头额头上暴起的青筋、方老太扭曲变形的哭脸,只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气得眼眶发红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斥责。
老头老太佝偻的脊背剧烈起伏,枯树皮般的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杜永仁急得在门口来回踱步,看着两个颤巍巍的身影,想上前阻拦又不敢伸手触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赖上,额头的汗珠顺着皱纹滑进衣领,后背的衬衫很快洇出大片汗渍。
老俩口的哭嚎声穿透力极强,在寂静的村子里格外刺耳。
没一会儿,三三两两的村民拿着农具、端着饭碗围拢过来。
刚从菜园子回来的秦惠英,攥着菜篮的手猛地收紧,菜叶子簌簌掉落。
正在田间劳作的杜欣有,也被家门口的吵闹声吸引,匆匆赶了回来。
秦惠英与杜欣有娘俩拨开人群冲到门口,望着满地打滚的方老太和乱蹦乱跳的方老头,满脸惊愕。
秦惠英急忙看向杜永仁∶
“永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叔和方婶在我家门口,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秦惠英将菜篮子重重扔在墙根,碎掉的菜叶溅落在地,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愤怒。
杜永仁气得全身颤抖,狠狠抽了两口烟。
他的胸脯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里满是怒意:
“真是气死我了!他们想要和欣怡认亲,欣怡不肯还要撵他们走,他们却怪我不让欣怡和他们相认,就躺在地上又哭又闹!真是蛮不讲理!”
秦惠英一听就火了,她满脸通红,冲着方老头和方老太怒目而视:
“喂!我说方叔方婶,你们讲点理行不行?欣怡刚出生就被你们狠心抛弃的,当年是我家永仁从乱葬岗把孩子捡回来的。
回来的时候孩子就剩一口气了,差点就冻死了,现在孩子被我们一把屎一把尿养大了,你们却要来认亲,你们是怎么好意思过来相认的?你们还讲点脸吗?”
听到秦惠英的质问,方老太干瘦的脸上皱成核桃,尖细的嚎叫声陡然拔高,枯树皮般的手掌捂着脸,指缝间却露出滴不出水的眼睛。
恼羞成怒的方老头更是夸张,佝偻的脊背绷成弯弓,脚上的新布鞋在泥地上跺得咚咚响,拐杖在地面上敲出杂乱的节奏:
“没天理了!杜永仁一家子都欺负我们老俩口!”
他突然把拐杖狠狠掼在地上,浑浊的眼珠瞪得滚圆∶
“我不活了,我今天认不回孙女,我就不活了,我死给你们看!”
话音未落,他枯瘦的胳膊胡乱挥舞着,稀疏白发在风里乱颤,故意趿拉着鞋,脚步虚浮地往不远处的椿树挪去。
那颤巍巍的姿态,分明是在等村民们冲上来阻拦。
可围观众人只是交头接耳,有的撇着嘴摇头,有的抱着膀子冷笑——这老俩口平日里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少在他们村撒泼打滚,此刻谁都没有理会方老头的行为。
方老头余光扫过人群,心里直发虚,可迈出的步子收不回来,只能歪歪扭扭地往树干撞去。
他故意偏着身子,想装出个“险象环生”的模样,不料枯瘦的脚踝突然被半截烂砖头狠狠一绊,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往前扑去。
椿树后面,是个略陡的溜坡,他粗糙的手掌拼命抓挠,却什么也没有揪住,顺着斜坡骨碌碌地翻滚而下。
“噗通”一声闷响,方老头直直栽进坡底的粪凼子里。
这个粪凼子是杜永仁家用来沤肥的,表面泛着青绿色的泡沫,猪粪、羊粪,还有牛粪,裹着碎草在水面漂浮,腐烂的菜叶间还浮着几只嗡嗡乱飞的苍蝇。
粪水瞬间漫过方老头的肩头,花白头发上沾满粘稠的粪渣,他扑腾的手臂搅起大片恶臭的水花,惊得蹲在粪凼边啄食的老母鸡“咯咯”惊叫着扑棱翅膀飞走。
众人先是倒抽一口冷气,随后现场陷入诡异的寂静。
几个孩子捂着鼻子躲到大人身后,有胆大的村民探头张望,却没人敢上前。
方老头在粪水里扑腾的声音非常强烈,两只沾满粪污的手在水面拼命拍打,嘴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呛咳声。
众村民纷纷围在粪凼边,像看耍猴般交头接耳,却没人敢伸手去拉满身臭水的方老头。
粪水在他四周翻涌着青黑的泡沫,几只绿豆大的苍蝇已经嗡嗡地落在他沾着粪便的白发上。
躺在地上打滚的方老太,原本干枯的嗓子还在干嚎,看到老伴栽进粪坑的瞬间,突然像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般没了声响。
她一咕噜爬起身,灰白头发乱糟糟地垂在脸上,踩着沾满草屑的布鞋冲到粪凼边,浑浊的眼珠里终于挤出几滴眼泪:
“老头子!老头子!大家行行好!快救救我家老头子!快救救他呀!马上淹死了!”
她尖利的嗓音划破空气,带着哭腔的呼救里,隐隐透出几分慌乱和无措。
此时的杜永仁脸色煞白,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生怕方老头真的淹死在自家粪凼里。
他知道,到时候方老太那张泼皮嘴,铁定要讹上一笔天文数字。
他来不及多想,跌跌撞撞地冲进屋子,在门旮旯里翻找出一个尿舀子,尿舀的把子是长竹竿做的。
他攥着尿舀子快步冲到粪凼边,手臂伸直时都在微微发抖。
粪凼足有半人深,方老头被粪水熏得双眼通红,鼻涕眼泪混着秽物往下淌,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在恶臭的污水里拼命挣扎。
当他猛然看见杜永仁递过来的尿舀子,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死死攥住,使出浑身力气猛的一拉。
杜永仁脚下的泥土本就湿滑,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带得踉跄前倾,差点一头栽进粪坑里。
千钧一发之际,杜欣有眼疾手快,一把拽住父亲的胳膊,父子俩咬牙合力,才将浑身沾满粪便的方老头从粪凼中拉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