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6章 归途 第六回 饲料地
几天后,一个马倌给陈阿姨捎来一封信,第二天,赵大叔骑着骆驼将菲菲送走啦。可是菲菲走了,我总是觉得欠菲菲点什么似的。后来听陈阿姨说,菲菲回北京姥姥家上学去啦,那段时间,她们学校闹革命,停课啦,她就来这里啦,每个假期她都要来,说这里好,天宽,地大,无拘无束,她很自由。我们也希望她来,看看这里的人们是怎么生活的。有很多知识,很多技能,很多思想品德是在城市里永远学不到的。尤其是对年轻人,来这里见识见识,学习学习,锻炼锻炼是很有意义的
打井又持续了十几天,终于结束了。唐玉萍的伤基本养好了,拐棍也扔掉了,走路的样子和原来一样了。那一天我们和陈阿姨,赵大叔围站在大井边,望着一泓深蓝色的井水,整齐规则的井桶石,感慨万千。这么一个崭新的费井,我们不知是该庆祝,还是该悔恨。当你竭尽全力去完成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看上去又是那样的重要,而这件事情却是那样的可笑荒唐。你对你的努力感觉会是什么?你对炮制这个事情的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想法呢?
有人说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一个安排,但这个安排?但愿这个安排如同郑顺所叙。‘是鞭策,是一次锻炼,是一次提高’。
一九七三年,九月三十日黄昏,陈阿姨宣布,抗旱打井暂时告一段落,过几天上级部门要派人验收,根据验收的情况和上级的安排,再决定我们的安排
阳光如金,透过斑驳的门窗,温柔地洒在我的脸上。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窗外,已是日上三竿。今天是国庆日,也是我二十岁的生日,我竟然在睡梦中错过了半个重要的日子,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懊恼之情。
“姐妹们,今天是国庆,孙桂花,你这个老革命,怎么也在这儿贪睡?”我大声喊道,试图唤醒还在沉睡中的她们。唐玉萍迷迷糊糊地回应道:“大姐,我是阴历生日。”她的话语中透着一丝调皮与嬉皮。
我佯装生气,顺手掐了她一把,她立刻弹跳起来,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而孙桂花则是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反穿着裤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诅咒还是在忏悔。
“我在诅咒你这张嘴,千刀万剐!”孙桂花突然恼怒地插话,让我有些措手不及。赵枫则装作委屈的样子说:“桂花姐,你好毒啊!”我们之间的对话充满了戏谑与调侃,仿佛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郑顺见状,赶紧插话:“好啦,小辣椒,你们那天一定做了批评与自我批评了吧?”赵枫回答道:“不能吗,不然就革了你的命!”我们的对话在嬉笑怒骂中继续进行,彼此之间的情感也在这种特殊的交流方式中得到了加深。
国庆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给我们带来了温暖和希望。我们在欢笑中按照桂花姐的要求进行了批评与自我批评,共同庆祝这个特殊的日子。
“赵姐,再躺一会儿吧。”唐玉萍轻声说道。我点了点头,靠着唐玉萍躺在了炕上,闭上眼睛休息。孙桂花也停止了走来走去,坐在床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我看着她们安静下来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虽然我们之间有时会有争吵和调侃,但我们之间的友谊却是坚不可摧的。在这个特殊的国庆日里,我们一起度过了难忘的时光,共同庆祝着新中国的诞生和我们的成长。
每逢佳节或生日,家家户户都要围坐在一起,共享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这不仅仅是一顿饭,更是我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对彼此的深厚情感的体现。
那一天,我们房屋周边弥漫着羊肉大葱的香气,炊烟袅袅升起。饺子馅是陈阿姨家提供的牛羊肉,葱则是她从自家菜园里精心挑选的。陈阿姨将这些食材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制成美味的饺子馅。
我们和陈阿姨一起来分享这份喜悦,但遗憾的是,赵大叔一大早便骑着骆驼出诊去了。他是着名的“骆驼神医”,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巡诊,为牧民们解除病痛。陈阿姨告诉我们,除了领导特意安排留在饲料地做一些工作,赵大叔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巡诊。
关于“骆驼神医”这个名号,以及赵大叔一家的故事,是我们在一次闲聊中从得力奇那里听来的。得力奇对赵大叔十分敬佩,他说赵大叔不仅医术高超,而且心地善良,因为赵大叔常年骑着骆驼治病,所以牧民们称他为‘骆驼神医’。
国庆那天,我们玩得非常开心。陈阿姨也加入了我们的行列,我们唱歌,玩游戏,可开心啦。陈阿姨唱起了歌,歌声婉转动听,仿佛带我们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她唱了《上甘岭》中的插曲《我的祖国》,唱着唱着,陈阿姨的眼眶湿润了,后来竟哭了,我们不知怎么地跟着流下了感动的泪水。那一刻,我们仿佛感受到了陈阿姨的内心世界,她的孤独、寂寞和对往事的怀念。
然而,每当我们试图询问陈阿姨和赵大叔的往事时,他们总是避而不谈,将话题引向其他方向。这让我们对他们的过去充满了好奇和猜测。
随着十月的秋风渐凉,我们决定在新井旁举行一次篝火晚会。我们点燃了篝火,但火堆不大,陈阿姨说;‘小心火灾’,好在这里的草不多,我们玩得比较放心。围坐在一起唱歌、喝酒。陈阿姨也加入了我们的行列,她喝得很开心,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代。她告诉我们,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这让我们感到非常欣慰。
随着夜色渐深,我们开始感受到了草原的凄凉,沙漠的孤独和寂寞。虽然篝火照亮了我们的脸庞,但头顶上的黑云却让我们感到压抑。我们不禁想起了那句诗:“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在这种氛围中,我们的晚会结束了,回家了。
三天后,我们正在屋里热火朝天地玩着“争上游”,突然听到大花狗狂吠不止。我们知道这一定是有特殊情况发生,于是立即停下了游戏,走出屋外。只见一团黄尘夹杂着轰轰的马达声向我们滚滚而来。陈阿姨紧张地望着远方,自言自语地说:“要走了。”
我们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我们知道,这个神秘的陈阿姨和赵大叔都为我们带来了欢乐和感动,不管他们到哪里我们都会想念他们并为他们送上祝福。同时也期待着未来能够揭开他们身上的谜团。在这个充满未知和奇迹的世界里,我们学会了珍惜每一个瞬间,感受每一份温暖和美好。
说也巧正在我们念叨赵大叔,赵大叔不知何时骑着骆驼好像是从天而降,回来了。按往日即使是回来也是晚上,白天是很少见到赵大叔的,赵大叔拴好骆驼,背着那个黑幽幽的口袋,径直走回了家。我们感觉今天有点怪。没等我们缓过神来,一大一小两辆车‘轰轰,隆隆’地停在了我们门前,陈阿姨,赵大叔迎了上去。
车上走下八个人,牵下一只大肥羊。我们只认得队长格日腾一人,格日腾队长用蒙语和陈阿姨,赵大叔不知在说着什么,赵大叔和陈阿姨直点头,哇!赵大叔,陈阿姨懂蒙语呵,看那样子,赵大叔,陈阿姨对格日腾队长很尊敬。
“八拉那,赛”,赵大叔对着格日腾队长说完,牵着那只羊从房后走去,陈阿姨转过身来对我们说:刚才格日腾队长说:这是上级部门派下来‘学大寨’的检查团和知识青年慰问团。又和那些人说:这六个姑娘是今年上山下乡到这里的知识青年。进屋吧,陈阿姨将那八个人引进了她们家。屋子小,我们好奇地站在门外观望。陈阿姨从铁皮炉子上,提着刚刚烘开的茶水,忙着给这一行人倒水。其间一个穿着中式灰布衣,头戴一顶蓝色帽子,大约五十多岁,象个领导的人对着陈阿姨说,这次我们两个团来这里检查和落实工作,并慰问知识青年。是党和毛主席他老人家对我们的关怀和支持,多年不见啦,你没变,还是那么…
“老啦,哪能不变”。陈阿姨抢着说。
“你们大队和公社的领导和我们讲过啦,你们改造得不错,基本上和当地的牧民融合在一起了,听说赵仁礼不仅是个劳动能手,而且还成了这一带的名医,有人还称他为骆驼神医,看来你两口子改造得还不错。不过,小陈啊,告诉小赵,‘神医’,就不要叫了,我们信仰的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要破除封建迷信,要坚决打倒牛鬼蛇神啊!”
“董书记,老赵他哪能是个神医,他还是那个书呆子”。陈阿姨忙答。
“小陈啊,我这次有机会见到你和老赵,也是上级领导的特意安排,上级领导对你们还是关心的,十多年来,虽然你们原来所在单位领导换了好几次,可有几个老领导还是一直惦记着你们,这次借着对全国知识青年的慰问,特意安排我来这里,了解一下你们在这里的情况,这几天,我听了公社和你们大队领导的汇报,也找了几个群众了解了一下,对你们的反映都不错,说明你们俩改造得不错啊,老赵啊,怎么?还是不想见我,十多年啦,哎”,
“董书记,您误会啦,刚才格日腾队长吩咐他宰羊去啦,中午饭在这里吃,手扒羊肉,老赵他在准备”。陈阿姨说,
“哈哈,真是有缘啊,在这千里之外,还吃上小陈小赵烹饪的美餐。真是难得啊。这个老赵还真是个全面手”。
这个董书记还真像个大官,圆圆的脸,厚厚的嘴唇,大大的耳朵。说话的声音还挺高,我们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听他和陈阿姨的对话,看来他们不仅认识,而且很可能原来还在一起工作过。如果真是这样,你们说这巧不巧,怪不怪,可是他们究竟是干什么的,赵大叔,陈阿姨怎么就来了这乡村遍野之地成了牧民,而这个董却是个书记,看样子还是个大书记。不然怎么还是慰问团的团长?看那些人,个个都像是当官的。那个董书记说完,从炕上跳下来,对着门外的我们说,
“姑娘们,走,看看你们的住所”。
妈呀,这个怎么办,一早起来,还没有收拾整理房间,我们就开始‘争上游’,贴纸条的碎纸,扑克牌,扔得到处都是,让这些大官们看见还了得!我一听懵啦,完啦,还是春雨机灵反应快,给我们个眼色,立马走上去,提起炉子上烘烫的茶水说,
叔叔们,你们辛苦,先在陈阿姨这里喝碗热茶解解渴,我们屋里还没有烧好的水。说着就先给那个董书记倒满了水,并端起来递到他手中,董书记只好端住碗,重新坐下来。
我们几个慌忙返回家,以最快的速度整理我们那个乱七八糟的花花世界。真是。事与愿违越忙越出错,眼看就要整理妥当,怪我腿脚不利索,一不小心,一脚碰翻了满满的一桶水,巴掌大的地块,立刻成了汪洋一片,就在这一刻,春雨比蜜还甜的声音,像优美的旋律响起, “叔叔们,我们这里可好啦,青山绿水,广阔的天地,真是我们接受再教育的好地方,”妈呀,这可怎么办,这分明是春雨在通知我们呵,还未等我们多想,春雨领着检查,慰问团已站在了门口,格日腾队长瞪着铃铛大的双眼和董书记一行,吃惊地望着站在泥塘里的我们,就连向来聪明机灵的语燕姐也犹如一尊泥菩萨一般,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而我们此时才真正感觉和体会到了,什么是上天无门,入地无缝了。
“姑娘们,快出来,冷着了,会生病的。这个老赵啊,怎么修水桶的,又漏啦!”,陈阿姨挤到门口对着我们高声地说,陈阿姨啊,陈阿姨真是我们的大救星,我们心里都清楚这是陈阿姨给我们补的台阶啊,我们‘胡噜,胡噜’地赶快跑出来,头也不敢抬,躲躲闪闪,羞羞答答地藏在陈阿姨背后,偷着瞅一眼,地面上漂浮出来的烂纸片,扑克牌,不知是谁的臭袜子竟然也漂在上面,真难堪。更可怕的是几只小老鼠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拼命地学游泳。真恶心!
领导,我们从这里看她们的家更清楚。赵阿姨走到外面的窗户边,一把手揪起了挂在窗户上的床单,不仅屋里的一切一切立刻进入了各位眼帘。而且没有窗框黑洞洞的窗口更令人瞩目。不知是我们屋里状况,还是我们这个没门,没窗,只挂着两块床单的门和窗的缘故,还是刚才看到我们那一幕的缘故,所有来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站在了原地。我们这个家,除了屋内的墙壁,大炕,地面在我们来之前,陈阿姨一家给我们打扫和整理过。还算新一点,其他全是破烂不堪。门和窗早就没有了,据说是被搂‘地毛’的人偷着拆了。透过墙缝还能看见天。
老董啊,你看她们的炕角还长着草呢,生命力强啊!这些姑娘们了不起呵!看看前面那口大井,就是她们来到这里夜以继日的结果。
“好吧,我们去看看,这也是我们这次检查农业学大寨的项目之一”。董书记绷着脸说。
说着陈阿姨带着一群人朝大井走去。我们很不好意思,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悄悄地跟在后面。
那一天过得很快,参观完大井,又到地里转了一圈。回来后,赵大叔的手扒羊肉已炖好,这一群人不知是饿啦,还是吃得香,狼吞虎咽一会儿就把一只羊吃光啦。我们和陈阿姨,赵大叔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手扒肉,肉粥倒是没少喝。饭后,那个胖子董书记要求他们一行人每人交五毛钱,半斤全国粮票的饭费。格日腾队长说什么也不要,还说,我们蒙古人对客人不能这样。没这个习惯。可董书记说什么也要交,还一个劲地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必须严格遵守。最后董书记说这是命令。没办法,根日腾队长只好收下,一半给了陈阿姨说是煮肉稠的米钱,一半说是肉钱交回大队。
后来,董书记,格日腾队长表扬了我们一番,还提到了你们,说我们这个知青小组在接受再教育方面表现不错,被评为先进知识青年小组。给咱发了一个先进知识青年奖,墙一台蝴蝶牌缝纫机,一台乐凯收音机,还有十本毛主席语录,由孙姐保管着。最后董书记说;
咳,咳,知识青年娃娃们,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是伟大领袖毛主席高瞻远瞩的伟大战略方针,决策。为了确保我们社会主义国家永不变色,你们上山下乡是非常重要和必要的,能接受贫下中农(牧民)的再教育这也是毛主席他老人家对你们的信任和关怀,他老人家说,‘你们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你们取得每一点成绩,每一次进步,都要感谢毛主席他老人家对你们的关怀,同时也要感谢当地广大贫下中农(牧民)对你们教育和支持,
好啦,孙桂花抢过话一本正经地说;
“董书记是革命领导干部,革命纪律性强,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执行的好,吃一顿饭,还坚决要交上饭钱。他三番五次地和我们说,你们地处边疆,阶级斗争比较复杂,更要提高警惕!防止阶级敌人的各种破坏活动。还要求我们坚决执行毛主席的指示,好好接受再教育,要擦亮眼睛分清敌我。董书记还说,有时,最危险的敌人就在你身边,你们一定要提高警惕,防止阶级敌人利用你们的幼稚单纯而麻痹松懈你们斗志,从而达到他们反革命的目的。不要辜负毛主席他老人家对你们寄予的希望,也不要辜负贫下中牧对你们的再教育。
赵枫轻咳了一声接过话说;“就那天,格日腾队长让我们坐上大卡车回大队部这个家,我们大吃一惊,毫无准备,不过也没什么准备的,卷起行李,带上锅碗瓢盆,扔在车上就妥啦,只是和陈阿姨,赵大叔的离别有些突然,有些难舍难分。
“我们早就盼着你们回来,今天你们终于回来了,我们也放心了。”孙桂花低声道。
“我们的阶级感情,革命友谊比海深”。赵枫扮了个鬼脸说。
“你们说的,我还是有很多地方不明白”。周贵说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我们也有很多不明白。饲料地的事就说到这里吧。”赵枫说。
我们几乎一夜没睡,那一夜,星辰似乎也黯然,我们几乎未合眼,辛春雨的话语如寒风中的利刃,揭露了外来者以枪火掠夺黄羊的残酷景象。二十余辆六个轮子的卡车,我们还是第一次见,日夜不息,满载着生命的哀歌,驶离我们的大队,留下一路血痕与心灵的震颤。南语燕数次添油于微弱的小灯,映照出我们复杂的情绪——惊愕交织着无力。后来,我大概说了说我们积草的事。天蒙蒙亮,我们回到了我们的小屋。用积雪擦了擦脸,躺在热烘烘的炕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