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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六十五章 兰芷家事
回到撷芳院。
云蝉去库房放料子，江岁华在书房坐下见书桌一角摆着的茶盏已然凉透，又不想扰了院中各自忙活的侍女们，便起身绕到厨房，想取些炒熟的绿豆玉米花生等物做沾七宝擂茶吃。
才到厨房门口，却看见兰芷正坐在灶口，小脸上映着一团明亮的火光，脸颊上泪痕未干，在火光中折射出晶莹的光亮。
看见江岁华，兰芷飞速在脸颊上抹了一把，拍了拍手从灶前起身。“姑娘怎么到厨房里来，这儿油烟重灰尘也多，可别弄脏了姑娘的衣裙。”
兰芷边说边朝江岁华走近，方才还凄凄的神色已然换成一副笑脸。
江岁华不动声色地扫过她指缝中的一点污垢。“没什么，早膳用得有些早，去慈安院来回一趟肚子有些饿，想做盏七宝擂茶垫垫。”
兰芷闻言笑道。“姑娘平日吃得不多，今日想是出去走动走动身子活动起来了，这胃肠也饿的快些。姑娘且先回书房里歇息着，奴婢做好了七宝擂茶便给姑娘送去。”
兰芷虽笑着可说话间却已将她请到了厨房门口，江岁华无奈，又从后屋绕回了书房。
书房内，云蝉已经放完料子回来，正站在书桌前逗乐儿似的拨弄着那墨条。见江岁华进来，立刻转身从高脚木架上拧了帕子递到她手边。
“姑娘方才去哪儿了，奴婢从库房出来便见书房没了人影，先用热水擦擦手暖一暖。”
“去厨房瞧了瞧。”江岁华接过帕子擦了手，便坐到椅上。
出去这许久，早先磨的墨早已干涸，浓稠的一片墨色贴在砚台底端，云蝉晾好帕子又取了手炉来重新添置炭火，她的手极稳取炭埋炭间竟没有向外洒出一点灰烬，主仆俩各自忙着，约莫过了一刻钟，门口便传来脚步声。
“姑娘，七宝擂茶好了。”兰芷平日并不进书房伺候，此刻正端着托盘站在门口通传。
云蝉转身就要将东西接过，却听见的江岁华开口。“端进来。”
兰芷顿了顿，脸上又扬起笑容，迈步进书房。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江岁华面前。“姑娘尝尝。”
要做七宝擂茶便要提前炒熟红豆玉米花生等物，再取盐巴胡椒等物一并搁置在擂钵内碾碎成粉，而后入锅中熬煮如此反复才能得一碗擂茶，不能太稠也不能过稀，需得恰好才能达到入口醇厚却又不腻的口感。
因为料多，寻常茶盏装不下，兰芷特意用了个比平常大一号的盏子来，江岁华尝了一口。“你的手艺好。”
兰芷还没答话，云蝉先开了口。“原来姑娘方才是去厨房找吃的呢，兰芷姐姐做的擂茶最好。”
兰芷笑着嗔了云蝉一眼。
“兰芷，太夫人将你放来我身边也有半月，你心中可认我这个主子？”江岁华手指在茶盏外侧来回划动着。
兰芷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问得有些发懵，心中一紧还以为是这两天惫懒懈怠惹江岁华不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姑娘恕罪，奴婢自来撷芳院便是撷芳院的人，万事只听姑娘吩咐绝无二心。”
“你真心待我，我明白。我虽在府中说不上话做不了主，但撷芳院内我还是能尽一尽心的。”江岁华顿了顿。“你实话同我说，你这两日心绪不宁是为着什么？”
之前江岁华也问过她一次，但当时的兰芷搪塞了过去，她是奴婢，怎好让主子姑娘为了自己的事情烦心忧虑，本以为姑娘忙着在书房写写画画谁曾想姑娘竟还记得这件事，兰芷心底既意外又感动。
“是是奴婢家里。”说起家中，一向稳重的兰芷也有些磕巴，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开口，抬头就看见江岁华神色关切并没有因为是她家中的事而有半分不耐。
“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兰芷垂下头。“家中来信说爹娘病重，想让奴婢回去瞧瞧。”
江岁华想到方才兰芷在灶前烧着什么，原来竟是家中来的信件，可寻常人家中来信别说欣喜若狂至少会好好将书信保存起来以后想家时再拿出来做个念想，兰芷却偏偏反其道而行。
江岁华视线探究。“父母顾念子女也是情理中事，你若为了这件事烦心，我便准你几日假，若是银钱有短缺，只管同我开口。”
兰芷神色纠结，思索一阵之后摇摇头，一贯以笑示人的她脸上竟带了几分决绝。
“不去。被他们典卖出来的那一刻，奴婢便再也没有爹娘了，两年时间他们不闻不问哪里还记得有奴婢这个女儿，此来想必是将身上的银两花销干净，故意装惨来诓奴婢。”
兰芷跟在她身边的时间不久，她只知道兰芷是两年前被买进府的，却没想到对方竟是被是被爹娘卖进来换银子的，两年时间，兰芷便从寂寂无名的小侍女一路做到太夫人身边的二等女使，想必心中也是憋着一口气儿，卯着劲儿向上爬。
兰芷这样说着，可眼眶还是忍不住泛红。江岁华叹了一口气，说到底是相处多年的血亲，再如何待自己不好，做子女的总还抱着一丝幻想。“万一是真的呢？”
兰芷沉默了一瞬。“真的也好。”
从她记事起，娘便常常遭爹毒打，不仅要下地干活还要浆洗缝补给人做零散的活计补贴家用，一双手寒冬腊月还浸在河水里，冻出一层又一层冻疮。
直到后来，她长大些能够帮着家里干活儿娘的日子才松快一些，尤其是得了一个弟弟之后，爹便很少动手打她娘俩。
就在兰芷以为日子会这样一天天平淡的过下去时，一纸卖身契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着那双开裂老迈的手不可置信，可爹娘心意已决，执意将她送到了人牙子手中。
“你长得这样标志，进大宅院里伺候说不准还能弄个姨娘做做，不要怪娘狠心，娘这是为你好。”她还记得临走时娘将她拉在面前说的这番话。
而后，娘站到爹的身边，那双曾经怜爱抚摸着自己女儿脸颊的手中抓满了银票。
江岁华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若有机会，来日我会将你的卖身契交还与你。眼下先不要伤心了，为了这件事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伤的是自己的身子，不划算。你若实在不想去，只往家里遣点银子回去便罢。”
有江岁华开解，兰芷闷了几日的心口开朗许多。“是，多谢姑娘。”
“你在撷芳院伺候的好，我都是看得见的，明后天你休息休息，留在府里睡觉也好，出去转转也罢，总归给自己放个假。”
虽说兰芷不愿回家，但江岁华还是给她放了假，毕竟是在撷芳院朝夕相处的人，彼此体贴才能保得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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